宋沛泽今年不到十四岁,但身形已笔挺如松,腿长腰细,这个年纪的少年个子抽条,几日便是一个样,而他个子又高,只看背影,甚至有青年人的身量。
他们就是眼馋这姓宋的商人,这些年走南闯北这些年攒下的家底,可是如今姓宋的老子死了,一个毛头小鬼,还敢这样给他甩脸子?
随即,他提起画笔,在洁白的绢布上,勾勒出两道背影。
络腮胡子大喜过往,“官府事忙完了?怎劳烦表兄亲自大驾?”
“这个……少爷,你这两天可有时间,能不能去趟我家里,瞧瞧我那儿媳妇?我儿子好不容易才讨到媳妇,怀孕后我们全家高兴的不得了,可是这才三个月,就天天喊肚子疼,我们实在放心不下……”
这声尖叫惊飞房顶的黑鸦,带着有几份不详。
一走进巷子,宋沛泽眼神就变了。
“无论老宋欠不欠债,在我这里都是定论了,父债子偿,天经地义,而欠债不还之人,按我夏国《天盛律法》,那自然要被收监流放的。”衙役好整以暇道,“如此一类,神不知鬼不觉,这两人就没了,懂吗?”
原来老宋那个从小习武的儿子,说的就是面前这位玉面阎王。
老宋生前去波斯的最后一单是大生意,带走了不少货物,而他人死在路上,如今人财两空,一份都带不回来,宋家又因为那寡妇生病花了不少钱,掏空了最后的家底,他们最后去的那次,确实没在宋家翻出什么。
光渡禄同以为还是那农夫,有些不耐道:“说了我会去,你不用……”
话没说完,他脸上盖着那本书,就被人掀开了。
眼中日光大盛。
而光渡禄同见到了此生从未见过的、最好看的人……尽管他此时非常狼狈。
宋沛泽蹲在他身边,低头问道:“你是个大夫?”
第63章第63章
宋沛泽藏在腰后的手,其实拎着一条木棍。
他就已经打定主意,如果面前这个小大夫不答应,他就会强硬地将人“请”过去。
所幸这件事没有往最差的情况去发生。
因为这个同龄少年在愕然片刻后,竟然点头同意了。
这个大夫的配合,让宋沛泽紧绷的身体,稍稍放松下来。
……宋沛泽实在是没有办法了。
从西凉府到沙州的这一路上,宋沛泽经历了他从不曾想到过的惊险,甚至他一开始的目的也不是沙州,只是一路上的围追堵截,逼迫他不得不一路西北逃窜。
他本以为,自己带着妹妹离开西凉府,就可以远离那些是非和危险,找一个新的地方,他可以找些营生来养活自己和妹妹,可没想到,那些流氓混混居然会对他们兄妹穷追不舍!
这与宋沛泽的判断完全相悖。
不应该,他家里已经全空了,被夺走的财产,他自知也很难再要回来,所以从一开始,他离开的目的就是为了保证自己和妹妹的安全。
他甚至不知道自己还有什么,值得让这些人惦记着继续追上来的……但他没过多久就发现,这些人似乎盯准的,就是他自己。
想明白这层后,他恶心到差点吐出来。
因容貌极盛,他从小到大身边从来不乏追求者,男女皆有,若只是安静持礼、遥遥相望倒也罢了,可从来都是偏激扰人、给他带来的麻烦更多。
有些胡子花白的老男人,也敢对他开口,宋沛泽今年十五岁,却已经遭遇过太多这样的事情,因此格外厌恶男子的示好,拒绝时从不假辞色,遇到太恶心的还会暴打一顿,哪怕是大半夜不睡偷偷蹲点把人套麻袋里打,从无例外。
但这次不同以往,在宋沛泽意识到这些人背后还有官府中人的帮助后,他立刻意识到了危险性。
光渡禄同想到自己手头剩下的钱,可能都不够买下个月的米。
他接过了衣服,低眉道了声谢。
一日三顿都有人帮忙做,有人坐在桌上一起吃饭,他自己往日懒得打理的房间,如今都被收拾的一尘不染,那美人白天照顾妹妹,然后就在自己的书房里打发时间,安安静静的一点都不让人操心。
果然如他所想,这两人身份大有问题。
美人就是裹着麻布出来就是好看的,更何况是宋沛泽,他在野外自然无暇打理仪表齐整,这并不代表他愿意一直如此落魄。
那美人抬起头,虽然看得出羞愧,却也看得出豁出去的坚决,“我现在……诊金和药都付不起,请你宽宥些许,我一月之内,定三倍奉还,求你救我妹妹。”
看着面前人的脸色变化后,他立刻改口:“不,不是那种睡,我的意思是,你晚上能陪我入睡后,再离开我的屋子吗?”
小木屋最里面那间屋子的炕上,躺着一个小女孩,人是昏着的,却额头都是冷汗,脸上都烧红了,一看就是生了重病。
命,就一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