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接过被裹成粽子的林子漾,让她躺在自己膝盖上,身下垫了很多干草:“一切小心。”那年轻的牢头见沈镜辞要出去,自告奋勇道:“大人,我跟你一块去,咱两分开找。”举着火把站起来,他想着在地牢的时候,这人还给他们求情了,跟着他比跟着三殿下要安全吧,看着武力值也不错的样子。“好,若是你先找到药铺了,就拉响这个。”沈镜辞从胸口摸了一个信号弹递给他,本是想将药名写给他,但又怕他抓错,且不知道分量,还是自己亲自抓药比较靠谱。两人出去了,屋子里静悄悄的,只剩下子漾偶尔的一声低咳和火堆炸出火星子的声音,那绑在柱子上的男人嘴里被贺羡南塞了块破布,他绑了他,可没打算这么轻易就放过他,先晾着吧,等他自己扛不住了,还不是什么都说了。那些宫廷体罚人的法子多的是。子漾只觉得浑身滚烫,她倒在地上,却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四周都是浓雾,她艰难的撑起身子,虚弱不已,却止不住的咳嗽着,好不容易止住了咳,却如何都找不到师父,也没有贺羡南,没有火堆,没有房子,这里似乎只有她一人,他们都去哪了?她顺手将腿边的树枝握在手中,当拐杖用,一步步的在浓雾中走着,呼喊着师父和贺羡南的名字,也不知道走了多久,终于见着迷雾中走来一个漂亮的女子。她穿着一身大红色的牡丹繁枝齐胸连衣裙,外面罩着一件大袖衫,身边还带着一个小男孩,那男孩子粉雕玉琢的,好不可爱,正拿着一串糖葫芦。女子的脸与溪中,匕首一面看到的重合了,她睁着大眼睛却不敢上前,眼睁睁看着那个女子牵着小男孩从她身边走过,错身的一瞬间,那女子滇怪道:“羡南,阿娘怎么跟你说的,糖霜不能弄到衣裳上的。”她僵直着身子,只抓住了前面两个字。羡南!她机械的转过头,看着那小孩也正转过头看着她,那张脸渐渐重合成了贺羡南的脸。“贺羡南?”她完全是无意识的喊出来的。那粉雕玉琢的小孩咧着嘴,睁开了女子的手跑到她身边,好奇的问道:“你怎么知道我姓贺的?”“她是不是烧糊涂了,都开始叫你名字了?”沈镜辞正在煎着药,就听见子漾喊着贺羡南的声音,手还抓着别人的衣角。贺羡南面色一僵,这他怎么知道?林子漾就这么喜欢他吗?发烧都还惦记着他。子漾到第二天早上都没有退烧,但好歹温度降了一些,人也清醒了一点,她从地上爬起来,想着夜里做的梦。那云阳先生果真没有骗她,差点又被困在梦境里出不来了。还好,还好。她侧头偷偷打量了一眼贺羡南,想着的却是梦里见到的那个小孩和他的阿娘。梦境里,那个小孩能看到她,可他身边的女子却看不见她,听见他问出:“你怎么知道我姓贺的?”当时就觉得见鬼了,上前抱着小孩道:“你在跟谁说话?又胡言乱语些什么?”这比之前的梦境更可怕!她的梦境里为何都有贺羡南?她又偷偷看了眼贺羡南,总想找到一点蛛丝马迹。前面的十二年都没有做过这样的梦,那时候她的梦里都是好吃的好玩的,都是一些鸡零狗碎的小事,可自从师父他们救回贺羡南之后,好像就开始牵扯不清了,像是无形中有一双手在推着她去重新认识贺羡南,去靠近他。自以为藏得很深,但那眼神太过炙热,贺羡南想当不晓都困难,只微微侧身,轻咳了一声,提醒她注意分寸。哪有女孩子这么盯着人看的,看得怪难为情的,还挺尴尬的,脸上也渐渐起了一层微粉,想着她发热都是因为自己的原因,更是带着愧疚,可一想到她在泥里滚了几圈,冻得瑟瑟发抖却毫无怨言,更觉着子漾过于喜欢他了。这姑娘也太执着了,都这么对他了,醒来若是找他算账,他还好受一些,可她却什么都不说,就偶尔偷偷看着他,小心翼翼的生怕被人发现。心里倒是说不出的滋味了。是不是应该对她稍微好点?贺羡南心下止不住生出了这个想法。一旦一个念头生起了,却如何都按压不下去的。子漾仔细思考着这段时间遇上的事。贺羡南真的是哪个能帮她打开冰镜的人吗?为什么她觉得这人像是扫把星,遇上他后她就没什么好日子过了。他受伤被救,她为了帮助师父他们减轻负担,主动看医书,却莫名翻到了那一卷古籍,她现在回想起来,那本古籍出现的也挺诡异的,刚好就讲到伽云山里有古部落,有荼罗白,还将荼罗白的模样都画在上面了,而贺羡南中的噬心蛊偏偏就需要荼罗白去解。后面又是兰若人,再又是被他折腾的发起高热。这样待在他身边,自己真的还有命去北境吗?三年真的熬得过去?子漾这一刻非常怀疑,不由得哀怨的看了他一眼。烦死了。这人真的是扫把星!师父熬了药过来,子漾刚准备喝便闻到空气中混着一股尿骚味。那被绑在柱子上的男人居然大庭广众之下尿裤子了。子漾再也没有喝药的欲望了,恶心,太恶心了。看守他的牢头也闻见了味道,还喝着水呢,起身走上前,对着他肚子就邦邦两拳,当没听见他堵着嘴呜呜两声,凶狠的道:“你个大男人咋这么恶心呢!瞧瞧都尿裤子了。”说着还往那裤裆中间湿透的一块看过去。那眼里透着鄙视,哪怕被绑着的人看不见,也感受得到他那嘴里的啧啧声。伤害性不大侮辱性极强。那男人瑟瑟发抖着,一点骨气也没有,她扔了药碗,无趣的望着那人,倒是有一颗柔软的心肠,明明心底带着怀疑,却还是愿意赌一把,选择帮她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