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由花开花落,云卷云舒。
她还是那个郑晚瑶。
即使年华老去,那份明月般出尘的气质,依旧没有消减半分。
有侍女温声道:“咱们其实可以坐马车过来的,那样更方便些。”
她轻笑:“老了反而更不爱坐马车,想用自己的脚步丈量一下去路。”
耳上明珠珰摇曳生光,恍然还是从前的风姿。
侍女陪她一道喂鱼,一道絮絮闲聊:“那待会去前面……”
沈霁临几乎是全神贯注地看着她、听着她。
不多时,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雨,侍女撑起油纸伞:“该回去了。”
“好。”郑晚瑶将最后一点鱼食扔进水中,而后转身离开。
雨势渐大,桥上的百姓纷纷离开。
“怎么突然下起雨了?快走快走,回去收稻子了。”
唯独一个白发长须的老者,静静伫立桥上,没有挪步的意思。
他嗓音沙哑道:“你在此处待了多少年?”
沈霁临很快反应过来,那人是在跟自己说话。
“……你可以看到我?”
“自然。”
沈霁临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但他并无任何波澜。
“不管魂飞魄散还是别的,眼下你便可以动手。”
他等待真正的死亡,已经等了太久。
老者却捋了捋胡子:“不行,那些因你而死的无辜百姓、被你炼化成鬼兵的人们、还有你屠杀过的生灵,他们都在地底下求告,要你受尽折磨,偿还罪孽才可。”
他眼眸里有山川与烟雨。
“所以你还不能死。”
“什么意思?”
“意思是风吹三百年、日晒三百年、地狱烈火三百年。”
沈霁临从前并不信阴司地狱与轮回报应。
如今他看向虚空的某处,却笑了起来。
“然后呢?”
“魂离桥身,重入轮回道。”
“轮回道吗?我认业障,但不会自渡。”沈霁临嗓音低冷,那些细密的雨丝也落在他身上,他想起少女眉眼弯弯的模样:“所以届时能不能让我彻底消弭?”
老者临走时点了头,很快他便消失在烟雨山川间。
而沈霁临看见桥下的水流,正不轻不重荡起一圈圈涟漪,最后归于消散。
从前种种,便如过眼云烟。
他这一生,原本就是不该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