屌丝文学

第九章 我在南山等你（第5页）

“头一次是大愿庵清岚师太把她送来的。来时高烧不退，面浮气短，双下肢水肿，心悸呕吐，腹泻，虚弱至极。说实在的，对于白血病我并没有多少临证经验，但凡在城里，哪怕小镇上，病到这种程度都是急送医院，谁敢交给中医？在山上这是没法子。师太说这孩子刚来庵里就犯过两次病，住持给她配的方子服了两剂就退烧了，可这次不管用了，是不是大限已到，我们留不住她了？才十八九岁的孩子呀！我摸摸孩子烫手的额头，让师太留下一同施救，万一孩子留不住了也有个见证，然后煮了一碗青黛汤，加重楼、元参、白花蛇舌草。一个时辰后，小蝉睁开眼睛，骨碌碌望着我和师太，烧退了。”

高亦健感叹道：“中医真是神奇，也是师父您医术高妙，救了善圆一条命。”

三公摆手道：“古人早已给我们总结出各种疾病的临证方法和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经方、验方，只要辨证思路对路子，都能药到病除。中医对白血病的辨证是：元气大虚，气阴两伤，中焦衰微，运化无权。用药当以益气养阴、补中升提为要。善圆虽退烧，但手足心热，皮肤出现散在出血点，这是热伤血络。我用固摄元气、益气养阴的药剂补中升提，以参芪固元气、补中焦，甘温去热。因气为血帅，血为气母，气脱血亦脱，气不摄血，则血外溢，有形之血难以速生，所以无形之气所当急固，补气之中求止血，甘温之剂来除热方为上策。后来我给善圆改用兰茸参、黄芪、重楼配以五味子、白茯苓、炙甘草等，发烧频率大为减少，精神也一日日向好。”

高亦健道：“是啊，刚才见善圆气色挺好，说不定你能彻底治好她的病。一把草药治愈白血病，可以说是创造了医疗史上的奇迹！”

三公说：“能不能治好现在不好说。这一年多用的也就是固本止血补气补血的普通草药，见效明显是因善圆年轻。另外她没有做过化疗，没有服用过多的西药，免疫力没受太多损害。更重要的是，佛门清修生活激活了她的身体机能，兴许挺过几年，善圆的病真能出现奇迹。中医认为，白血病往往以气阴两虚为主，气滞、痰凝、血瘀等有形实邪为标。在治则上，益气养阴是治疗白血病治本的手段，而理气、化痰、活血等则是治疗有形实邪的方法。眼下我按善圆体质变化化裁用方，这一时期给善圆喝的是当归川芎汤，活血化瘀，中医认为血的瘀滞在白血病的发生中占有很大的比重，此汤能减轻化疗药物的副作用，活血化瘀，促进骨髓造血干细胞的增殖、分化、成熟和释放，有助于造血机能的恢复。”

“如真法师和善云的胃疾靠金钗石斛，素灵父亲的肝癌靠重楼，那么治疗白血病有什么灵验的药材吗？”

三公说：“要说治白血病的要药，那就是青黛这味药了。其他常用药物也就是生黄芪、肉苁蓉、肉桂、太子参、连翘、枸杞、当归、菟丝子这些普通药材，药材很容易找，经方也容易找，关键是加减化裁。比如善圆平时服用的是黄芪肉苁汤，有发烧症状时，用几剂青黛元参汤或桂枝汤即缓。”

高亦健心中一直有个疑惑，无论是经方里还是三公平时开的药方，常会有功效相同的药材，比如刚刚说到的黄芪肉苁汤中的熟地、连翘等皆为清热解毒药，功效大致相同，何必要用那么多味药呢？便问道：“一个经方里为什么常常出现功效近似的药材？”

三公笑微微点头，不厌其烦地讲解：“中医认为，白血病是因热毒进入血液，进入骨髓，造成骨髓造血功能丧失，白细胞异常增多，导致严重血虚。这个过程是在不断地变化中，不同时期要依其变化用不同的药材。比如去年一段时间给善圆用过青黛元参汤，当时热毒严重，有内出血苗头，用君药青黛来凉血止血。青黛性苦寒，可深入血脉骨髓，清剿血脉骨髓内的热毒，让血凉下来、静下来。但平时一般的血热就不能用青黛了，用茜草、白茅根即可。就是说功效相同的药材因其性味和升降沉浮属性的不同，用的时机和配伍就不同，这就是中草药的奥秘。”

药丸已经抟好，近百粒药丸如同珍珠聚集在瓦盆里，幽幽散发着蜂蜜的甜香，晾一会儿用蜡纸包好放在阴凉处，治疗癌症的道家秘方药“重楼丸”就大功告成了。重楼丸是素灵的师父——静修道人的道家秘方，高亦健曾给素灵说过，静修师父再来南山时请到臭椿坪坐一坐，素灵说师父已经往南去了。重楼丸是专治癌症的秘药，三公医治过很多癌症患者，能不能医好方逸群的肺癌呢？

高亦健给三公茶杯里续上热水后说道：“师父啊，我那位朋友方教授您还记得吧？”

“方教授？就是那个眼睛圆鼓鼓、说话风趣的大学教授？”

“对，就是他。8月份突然查出癌症，治疗了一段时间从医院跑了，去外地待了一阵子，前不久回到秦西我才知道，这才过了几个月，医院说已经是中晚期了。”

“哦，方教授有五十岁吗？是肺癌吧？”

高亦健惊奇地问道：“师父，你咋知道是肺癌？”

三公说：“我猜的。他抽烟太凶，在这个院子里转的时候手里一直夹着烟。”

“方教授身体一向很好，怎么也想不到突然就查出了癌症，到医院刚一治疗就成了中晚期。”

“癌症这个东西，人们往往觉得是飞来横祸，其实还是有迹可循的，常常与一个人的生活环境和习惯有关，比如说雾霾、有害辐射等会直接诱发癌瘤。还与人的生活习惯、不良情绪等也有关系，比如脾气暴躁的人易患肝癌，忧伤、抑郁者易得乳腺癌、子宫癌，常年食用重盐味、酱味者易有肾病，吸烟量大的人会有得肺癌的危险，其形成过程都有一个较长的时间。”

“那个可怕的癌症到底是怎么形成的？为什么好好一个人突然就患上了癌症？”

“癌症成因甚多，但追溯其源，大多是因气血瘀滞所致。中医认为，‘气’和‘血’是人体生理功能的重要基础，气有气之海，血有血之源，气为血帅，血为气母，血得气而周流循环，气得血以荣阳化生，相助于循环，相辅而化生，灌之五脏六腑，助之经络百骸，以供养人体各部，维持机体活动的正常功能，气血充盛，则机体强健。

“癌瘤形成初期只是一些不引人注意的小聚合物，小如米粒，独生或群生，不痛不痒，易被忽视。但这些小聚合物会阻止血液流动，逐渐影响人体健康，使脏腑机能衰弱，使脾胃功能失调，痰积滞胸中，气下行受阻，胃气上逆，呃逆饱满，从而出现各种疾患。

那些小聚合物渐渐变成坏死细胞、腐烂物、浊气等垃圾毒素向外扩散，侵蚀或流传到血液里，导致体质细胞发生生理性恶性循环。气血不通畅，积聚于肌肉之间，硬化成痞。浊气转而盛，血败而腐，便成为癌瘤，癌瘤可凝于全身任何部位，一旦有了癌瘤，人体的气血就充盈不起来了，机体也不再强健了。

“发现癌瘤之后，恐惧心理会加速癌症的发展，许多人一查出癌症就已到中晚期就是这个原因。经医院确诊后，患者内心的恐惧与日俱增，恐惧、惊悸、烦躁等不良情绪能导致身体中脉堵塞，癌症病人常常觉得胸口处沉重，就是因为中脉堵塞不得疏通，导致经络运行失常，进而影响五脏六腑的正常运行，形成或加剧肿瘤恶化。”

高亦健说：“正是这样！方教授在体检之前并没有什么明显症状，但一经检查就发现是中晚期。方教授受不了放化疗，从医院出逃，回来后藏在雕塑基地里不肯见人。我真担心他病情加速恶化，想医治也没机会了。”

三公说：“放化疗这种方式是西医治疗癌症唯一的方法，患者的适应程度不同。方教授如果对放化疗反应强烈，从内心抵触，再治疗下去恐怕也难有好的结果。不过方教授既然放弃常规治疗，就要有自己的打算，改变生活环境、生活态度和生活方式，辅以调理治疗，兴许还有一线希望。我这些年在治疗一些癌症晚期患者时发现一种现象，患者个人的意志和信念也是调治肿瘤癌症的一剂重要‘引方’。当患者排除恐惧，树立积极乐观的心态，保持健康的饮食和作息规律，从精神到机体，形成一种正念，加强身体能量振动频率，这个频率对抗癌治癌有很大作用。”

高亦健道：“方教授是有这样的想法，他现在家也没了，也不愿在学院露脸，准备在山上住一阵子。我想明天带他来请您瞧瞧，以后就靠您医治了，需要什么药材我去采。”

三公点头笑道：“好，药材就靠你了。你那朋友一个大教授能有决心住山，也是不简单哩。我这些年治过一些癌症晚期患者，大都是经过手术、放化疗之后旧疾复发，病情一天天加重，钱也花光了，到最后医院不接收这样的病人，走投无路了只好来找民间中医。在这种情况下，要是民间中医也不收治，这些病人就真的无医可求了！癌症乃不治之症，这谁都知道，但都还抱着一线希望。

中医也不敢说能治好，但是用传统方法为病人缓解痛苦还是有把握的。”

是啊，高亦健对此深信不疑。除了张三公，自己以前还走访过一些民间中医小诊所，结识一些散落在郊区或小巷里的民间中医，曾亲眼见证他们为重病患者祛病解难的过程，看他们是怎样用家传技法拯救病危患者的。那些患者经多年病痛折磨，九死一生，家贫如洗，抱着最后一线希望来找民间中医，不奢望治好癌症，但求能减缓病痛的折磨，得到一些精神安慰。

夜深了。三公眼睛亮闪闪的，好像随着夜色愈深，精神愈足，兴致愈高。高亦健不时把三公的一些言论记在采访本上，眼前浮现出《黄帝内经》里黄帝和岐伯谈论辨证施治的场景，不由得暗自笑了。

“师父，您看黄帝和岐伯两人，一个问一个答，把世上百病都想到了、说到了，什么时间什么人会得什么病，应该怎么治疗，男女老少各不相同。黄帝一条一条问，岐伯一条一条答，把疾病是怎么生成的，怎么预防、怎么医治全都说得清清楚楚。这是一部奠定中医学理论基础的医书，又是系统的养生宝典，从世间万物到四季更迭，从天地运行到人类生命规律，尽在其中。后人怎能不惊叹——这部经典里凝聚了多少古人的智慧啊！我常想，为什么几千年前的医疗思想和治病方法在今天还是这么完善、这么精准？”

三公欣喜地望着高亦健：“好！这说明你已经认识到中医的一个重要命题——传统中医理论的经典性。这是中医独有的一个特征。一般来说，各种学问都是随着时代的进步和科学的发展，越来越完善、越来越精准，但传统中医却是越古老就越是经典的理论，越是经得起时间的检验。传统中医理论体系经千年而不落伍，这就是经典性。比如《黄帝内经》，问世已有两千多年了，但至今也是不可逾越的高山。一部《黄帝内经》，从古至今，注家有四百多位。张仲景的《伤寒论》，也有一千八百多年历史了，注释的人更多，无数学富五车的大儒大医投身这个‘注经’的队列之中。‘注经’就是解读、学习、传承。今天，我们的大国医、医学博士们还在注解、研究，中医药大学无数的学子还在孜孜不倦地学习。迄今为止，《黄帝内经》《伤寒论》仍然被奉为医学理论至高无上的经典。这是一个罕见的现象。一种学科理论在长达两千年都少有突破和更新，且它的正确性在当代不断得到验证，科学技术每前进一步，对传统中医的认识和验证就加深一步，当代最先进的科学技术手段与古老的传统中医理念常常和谐共鸣、殊途同归。”

高亦健点头道：“是的是的，去年有报道说国际医学界用最新科技手段证明经络是真实存在的，还有一些古老中医的命题都不断地被现代科技验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