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王二十八年,正月(十月)。
此时的北方,天已入寒。
但大江之南,还残留着一丝秋老虎的温热。
站在船首,子婴瞭望着不远处的美景,不由的长吁一口气。
在他的前方,是一片由着无数个大大小小的湖泊形成的水泽,一眼望去,竟看不到尽头。
阳光和暖,那清澈透亮、碧波如玉的湖面上,游荡着无数只正在觅食的绿头野鸭。
它们或是忽的一下钻入水中,等出来时嘴里已经夹住一只小鱼,或是扑棱着翅膀,忽的一下飞起来,在天空滑过。
这里是云梦泽,曾经旧楚王室的猎苑。
而如今,楚国的王庭已经崩塌,星罗棋布的云梦泽已不再是专属于那一小嘬人的狩猎场,无论是岸边还是湖中,都随处可见头戴斗笠,紧张的忙碌手上活计的渔翁。
这是子婴第一次走出关中。
想到半个月前的那次谈话,子婴就恍如做梦一般。
“婴,你此生的志向是什么?”
面对嬴政的询问,子婴惶恐,讷讷不敢言。
贵为王孙公子,他生来是幸运的。
但同样他也是不幸的,因为他的父亲是长安君成蟜。
二十年前,自从他父成蟜叛秦之后,他的身份陡然变得尴尬敏感起来。
能安安稳稳的的活着,他已经很知足了,至于什么志向,他不敢奢望。
“你可还怨朕?”
此言一出,子婴顿时大惊,俯首拜道:“陛下,婴不敢。”
“父叛秦去国,皆因逆贼嫪毐逼迫所起。”
“虽然事出有因,但叛国毕竟是叛国,按律,全家亦当族之。”
“若非陛下宽厚,特赦婴的的罪名,婴活不到今天。”
“婴加冠之际,陛下赐婴五大夫之爵,前些时日更是赏赐婴左庶长之爵,无尺寸之功而位居卿列,婴感激尚来不及,岂敢有怨。”
二十年前,他尚是婴儿之身,他父叛秦之事,还是族中的长辈告诉他的。
当时陛下尚未亲政,大权皆在吕不韦、太后和嫪毐手中,能保下他已实属不易。
“起来。”
子婴站起身,看向嬴政,心中惶恐之意胜过惊喜。
他不知道,陛下为何会突然询问他的志向。
这么多年以来,除去祭祀之时,他很少见到自已的这位伯父,即使见到也很少说话。
“婴,朕再问你一遍,你此生的志向是什么?”
子婴脸上露出挣扎之色,少顷之后,跪拜道:“陛下,婴愿披甲执戈,为大秦开疆扩土,牧守一方。”
说完之后,子婴脑子一空,整个人都轻松了很多。
他也不知道自已为何会鬼使神差的说出这种话。
但他明白,若是今天自已不把这句话说出来,只怕自已要在宗正署中待上一辈子了。
听完子婴的回答,嬴政的脸上露出一抹笑容。
“把手上的事情处理一下,去丞相府吧,找秦安,他会为你安排的。”
……
“左庶长,过去云梦泽之后,我们就要沿沅江逆流而上了,再有20天左右,就可以到达此行的目的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