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实安颠三倒四地埋怨:“你为什么不找别人?”
陈嘉扬尚且没听真,“什么意思?”
盛实安打个呵欠,重复一遍:“你可以找别人的,为什么不呢?”
陈嘉扬脚步一顿,背着她站了半天,突然手一松,冷声说:“下去。”
盛实安昏头昏脑地被他赶下了地,站在地上揉眼睛。陈嘉扬看都不想看她一眼——让他找别人?他都没动过的心思,她先琢磨上了?这是干什么,别人看上的的姑娘千依百顺恨不得变成牛皮糖黏在腰上,怎么轮到他就碰到个白眼狼?他想问盛实安这是吃了什么药吃坏了脑子,一转念又想起这人当初连肩膀脱臼都不知道,霎时明白不消问,她跟自己压根不是同一种生物,女的就是麻烦,盛实安尤其麻烦!
他回去换衣服,又走出来,头也不回地下楼出了门,她还站在原地,阿柠被吵醒了,走出来一看,见她穿着件男士衬衫站在楼梯口,“小姐,当心着凉。”
盛实安今天喝了杂酒,傻得邪门,并且又困又醉,回去倒头便睡,被子都不盖,次日起来,果不其然害了伤风。阿柠说:“叫医生吧?”
盛实安只想知道昨天喝的是什么酒,怎么脑袋这么疼,一听就摆手,“不要叫,医生又要唠叨我喝酒。”
她一觉昏沉睡到又一天傍晚,阿柠终于觉得不对劲,大着胆子开了卧室门锁,见被子里一个小东西在发抖,掀开一看,果然盛实安没熬住,她急得唠叨:“穿那么少出去,又淋了雨,早就叫你喝姜汤,就是不喝。”
盛实安蜷着,烧得难受,反倒机灵了,眼睛都睁不开,瑟瑟地说:“我喝。不要叫医生。”
阿柠不知道盛实安怕打针,但也只好听她的,去找来药片,见盛实安牙关紧闭,便掰开她的嘴喂药。药片下肚,盛实安好转了区区半分,深夜时温度又高起来,满脸病态的潮红,嘴唇都爆了皮,阿柠慌了神,手忙脚乱去给医生打电话,翻遍名片簿,却没找到,似乎是上次李太太要盛实安介绍医生,盛实安便随手给了她。
阿柠没办法,打算再翻一遍,盛实安拉住她手腕,哑着嗓子说:“叫陈嘉扬。”
她这才想起来这是谁家,忙打电话给陈嘉扬,告诉他安小姐在生病,又告诉他家里找不到医生的电话。陈嘉扬在电话那边破口大骂:“她不是能耐大吗?让她自己找!”说完啪地把电话挂了。
过了半个钟头,医生还是来了,带着个人进门,盛实安被阿柠张罗着量体温,正晕头转向,下意识地往医生身后看,等那人走近了,才恍惚看清楚,原来只是医生的助手。
医生向盛实安打了个招呼,“怎么又见面了?”
盛实安看他要给自己打针,紧紧闭上眼睛,针头刺破皮肤,全身就狠狠一抖,像是又回到红香楼的后院,鸨母叫伙计们教训新买来的刺头,拿几根针把她收拾得服服帖帖。
打了好几针,烧退了些,盛实安萎靡了几天,终于爬起来梳头洗脸,叫司机开车送自己去清华,上台阶进图书馆,还没进门,谢馥甯和李钧安正从里面出来,迎面碰上,谢馥甯连忙把手从李钧安手里抽出来,尴尬道:“安……你怎么在这里?”
盛实安说:“我找陈轲。”
陈轲这天不在学校,去了银行应聘。盛实安又到银行去,在门口停下车,也不出去,就趴在窗口等,只等了五分钟,便等到陈轲提着材料走出银行旋转门,一身浅灰西装,看得出是借来的,袖口和裤腿略短,不过也称得上是意气风发了。
她叫:“陈轲。”
这里人流如织车水马龙,陈轲回头找了半天才看见她,走过来问:“你怎么来了?谢馥甯不是说你病了?”
盛实安像是心情很好,“我好了。今天是来告诉你,最近我不上课,不过工资照结,谢姐姐替我给你。”
陈轲低着头,在车窗外细细打量她化了妆的脸,“可方便问为什么?”
盛实安说:“我要休息。”
其实是怕陈嘉扬找他的麻烦,盛实安还记得他以前睚眦必报,陈嘉扬跟她发脾气不要紧,她只怕连累了旁人。
陈轲想必也清楚,他望着满街林立高楼沉默几刹,转回目光看着盛实安,把手撑在车顶上,五指轻轻一拍,“好。你什么时候想学,什么时候叫谢馥甯给我打电话。”
盛实安点点头,正道着别,看见街上有人走来走去挂着盒子卖香烟,连忙跳下车,挑了几盒包装好看的,其中一盒上面是外文,她随口问陈轲:“这个写的什么?”
陈轲说:“这个是意大利文,你学了多久了?怎么还认不出法文长什么样?”
陈轲样貌出众,盛实安更是从头贵到脚,这样的两人面对面站着,马路两边有不少势利眼侧目,郑寄岚爱凑热闹,也多看几眼,认了出来,拿胳膊肘怼一下身边的人,“诶,陈嘉扬。”
陈嘉扬正在自家银行楼下等司机开车过来,闻言一看,隔壁大楼下停着的车十分眼熟,车旁一个穿洋装的小不点,正在被卖假烟的骗钱,小脸红扑扑,眼睛亮晶晶,红唇娇艳欲滴,像刚跑完接力跑,哪有半分生病的样子?
他抽身回大楼,郑寄岚“喂”了一声,“你不是要回家?”
阿柠昨晚还打过电话,跟他报告盛实安的病况,忧心忡忡,说她始终没好,方才又打了一针,看来是在诓他回家——皇帝不急太监急,阿柠想让他回,盛实安想吗?
郑寄岚又叫了一声,陈嘉扬头也没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