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菜将头扭到一旁,淡淡地说,奶狗儿呢。
杏花没有听清,说啥?
——你睡吧,我,我有床呢。
杏花道,别大哥,你,嫌弃我?
杂菜说,妹子,你还年轻。顿了顿又说,睡吧。说罢,将灯关了。
夜深沉,听得见嘉陵江低沉的流水声。偶尔有汽笛声,很沉闷。杂菜一会儿响起了扑鼾声。杏花用被子盖住脑袋,嗅到一股浓郁的男人汗味儿。她倾听着嘉陵江的涛声,还有杂菜的扑鼾,辗转反侧,不能成眠。她轻轻地爬起身,蹑手蹑脚走到杂菜身边,小心翼翼将那叠钱放回他裤兜,又回到床上,舒了一口长气。好晚,她才迷迷糊糊睡着。当她睁开眼,天色已经大亮。杂菜在屋里忙活着,见她醒了,送了一个微笑给她,说醒了?
她伸伸懒腰,说不好意思。赶紧起床。桌上摆了满满一桌早点,有小笼包子,油条,发糕,蒸饺,熨斗糕,油炸春卷,还有两碗热腾腾的牛奶。
她说别大哥,这么多?
杂菜说,都是我们这里的特色小吃,尝尝。
她说,都是你做的?
杂菜歪着头,说我哪里会,都是早上出去买的。
她的眼睛瞬间发亮,说太麻烦了,真的辛苦你了。
杂菜呵呵笑,说妹子,你是贵客,轻易不会到我们这穷旮旯。应该的,应该的。
两人坐下吃东西,她吃得慢,也吃得多,吃得直打嗝儿。她朝他笑,说你看,把我吃撑了。
收拾好碗筷,杂菜摸出一叠钱,递给她。
她几乎跳起来,啥?
杂菜淡淡地说,妹子,每个人都有难处。
她望着他清亮的眸子,嘴唇蠕动着,你——,昨晚你没醉?
他说,妹子,一个女孩子出来混不容易。
她潸然泪下。说别大哥,我其实就是一骗子,我已经走投无路了,你为什么要帮我,你为什么要帮我?
杂菜说,妹子,我今天请了假,有时间,你坐。
她嚎啕大哭。
他默默地把纸巾盒推给她,又把那叠钱放到她手上。
良久,她止住哭,朝他笑笑。说别大哥,让你见笑了。其实,我有家,还有个儿子,可是,我鬼老公不争气呀。他不但赌,把房子卖了,还要卖我。我——我就是想破罐子破摔,想弄点钱到处走走——然后,随便找个地方一了百了——
杂菜叹了一声,道,该死的男人——你,你也不该这样。再说,你就放心你儿子?
莽子——杏花惨然地叫道。
杂菜说,妹子,大哥毕竟比你长,听大哥一句劝,你还是回家吧。问题,总归要面对,大哥相信你。
杏花道,大哥,都说,哀莫大于心死。我,其实死心。你是好人,我信你。
杂菜搓搓双手,说妹子,我笨口拙舌,也说不出什么大道理。遇事,你找政府吧,政府一定管你,你说,对不对?
杏花道,大哥,我信你。我想——
杂菜道,妹子,有什么你不妨直说。
杏花道,从今以后,我把你当大哥。
杂菜道,随便,不过,我长得亏损呢。
杏花道,既知道亏损,可愿妹子给你找一个?
杂菜说,我其实也想找一个乡下姑娘,只要人老实,模样我不挑剔。
杏花拍着手儿说,可知道就有一位这样子的,人老实,模样不得罪人,好像给你准备着似的。说罢跳上去吱吱亲了杂菜两下,说等着我。说着说着,又眼泪巴巴……
十
这天,杂菜在单位还没出车,刘老娘找了来。刘老娘说,别宗贡,你干的好事。杂菜不解地道,我不耍火不流尿,做了什么事呀?刘老娘说,还敢说?人家拉拉都看见你和一个女娃儿手拉手去汽车站。怎么办,拉拉现在恍惚了,都认不了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