恍惚了?
你笨呀,就是脑壳出问题了。
杂菜说,那怎么办——嗯,好像不关我的事呀。
刘老娘劈头就是一巴掌,恨恨地说鬼猴儿,她老妈临终时,你可是当面承诺要照顾人家一辈子。现在你反悔——告诉你,晚了!
杂菜哭笑不得。说老娘吔,我哪里承诺了。我就是说,我要把她当成亲妹妹一样照顾,天地良心。
刘老娘冷笑道,还亲妹妹呢,人家现在都要疯了,你还在这里鬼扯。
杂菜说好好好,我去还不成?于是请了假,飞快地朝霍拉拉家跑去。到了霍拉拉家门口,门是虚掩着的。只听得里面乌嘘呐喊的声音。是霍拉拉在喊叫,别杂菜,坏坏坏,坐起飞机丢炸弹,害死人民千千万,人民找他赔血汗。别杂菜,坏坏坏——伴随这声音,响起了瓷碗清脆的炸响声。
杂菜感觉心里一抽一抽的痛,赶紧推门进去。季节已是冬季,霍拉拉戴着茶色墨镜身披纱巾,头戴橘黄色毛线毡帽,上穿一件大红羽绒服,下穿牛仔裤,虽然满面通红,看起来和常人并没有两样。她手里拿着一只碗,正准备砸呢,杂菜赶紧把碗夺下,笑着道拉拉妹子,何苦呢。
霍拉拉气愤地将杂菜一推,说烂杂菜,坏坏坏。
杂菜陪着笑脸,说,是,我杂菜就是坏坏坏。
霍拉拉开心的笑了。指着杂菜道,你不是找了一个美女吗,干吗到这里来呀?你羞也不羞?说罢,双手食指划拉着脸庞。羞羞羞,不要脸,耗儿咬你的肚脐眼。
杂菜说,拉拉妹妹,吃饭了没有。
霍拉拉一把抓过他,说,我不吃饭,我吃你。说罢一把搂住杂菜,要咬他。
杂菜赶紧投降,说拉拉妹妹,千万别吃我,我臭,不好吃,我们还是吃饭吧。
霍拉拉说,我就吃你,就吃你。说罢猛地将他一推,她的力气不晓得为什么那么大,杂菜没防备,一下子飞了出去,撞到几角,他哎哟叫一声爬起来。他摸摸自己,前额被撞了一道口子,渗血呢。
霍拉拉拍着手儿笑,说打得好,打得妙,打的敌人哇哇叫——
杂菜忍着痛,把霍拉拉按在沙发坐下,她却又挣又跳。没有法子,杂菜只好笑眯眯对她说,拉拉妹妹,你这样我不好办了,只好委屈你一下啊。说罢,拿一条绳子,将她捆在那把木沙发上。他不顾霍拉拉的叫喊,将房间简单整理一下,然后给她下面条。屋里没有蔬菜,只有下白水面。解了绳子,他把面条递给霍拉拉,没想她却一把抢过面条,呼呼地吃起来,看来,她确实饿坏了。
杂菜收拾碗筷出来,却见霍拉拉手里拿着一把明晃晃的水果刀,正朝着自己的手腕抹呢。他吓得不行,赶紧上前一把夺过水果刀。还好,只伤了一点皮,赶紧拿创可贴粘上。怎么办呢,总不能一直这样把她绑在沙发上啊。杂菜想了想,还是去医院罢。于是锁好门,带着霍拉拉朝医院走。霍拉拉一出院子就兴奋起来,手舞足蹈要挣开杂菜的束缚。街上行人见了这女人这副德行,纷纷躲开避让。杂菜只好牢牢的拽住她,不让她挣开。到了医院,医生对杂菜说,你老婆精神有问题。
杂菜说,不是我老婆,是,是我妹妹。
医生说,哦。你妹妹是典型的抑郁症,是一种常见的心境障碍,主要是心境低落,与她的处境不相称。总之吧,对自己评价低,自责,内疚,因此,思考力下降。
杂菜说,医生,不可能吧,她一向高高在上,还是诗人呢。
医生说,你只看见表面现象,其实,她患抑郁症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引起重视。你说她打人,还自杀?那就是了。一定要引起重视,现在治疗还不晚,发展下去,后果很严重。
杂菜说,怎么治疗?
医生说,住院。
杂菜想了想,说,好吧,听医生的。说话间医生开了住院条,却是在远郊的歌乐山上。杂菜谢了医生,拿了镇静药喂霍拉拉吃了,又拽住霍拉拉走。到了银行正取钱呢,霍拉拉见满街跑的汽车,兴奋得手舞足蹈哇哇叫,要挣开杂菜。杂菜和颜悦色的说,拉拉妹妹,别动,有坏人知道吗,我们拉拉妹妹最听话了。
旁边有个小女生听见,警惕地望着杂菜,觉得他不地道似的。
杂菜笑了笑,对小女生说,妹妹,你这大姐姐这里有毛病,知道吗?说罢,指了指自己脑袋。
霍拉拉指着杂菜说,你才毛病,你是坏人!
小女生吓得扯腿就跑,还不时回头看呢。
杂菜只好自嘲地笑笑。想了想,他招了一辆出租车,心里痛得揪了几下。实话说,杂菜虽然是驾驶员,可还没有坐过出租车。心想,好歹自己也可以尝尝鲜了。
出租车开的很快,车外的街道哇,树哇,行人哇,建筑物哇,纷纷朝后倒去。好在霍拉拉药性作用显得无精打采,没有闹事。
到了住院部,却得知取的钱根本不够。杂菜只好挽着霍拉拉到附近的银行取了钱,回到医院办手续。办手续时,想到自己存折的钱越来越少,真有肉痛的感觉。却自嘲道,这钱正该用在拉拉身上,就是因为她,才得了那笔奖金。
把拉拉送进病房,杂菜对医生千叮咛万嘱咐,说自己只有这个妹妹,一定把她治好。医生说放心,你妹妹病情还不算很重,加上我们是专业医院,你妹妹痊愈的希望很大。杂菜在医院住院部呆了一下午,陪着霍拉拉一道看医生,办理各种手续,还陪霍拉拉吃了晚饭,喂了药,才走出医院。
出了医院大门,已经暮色苍茫。远处歌乐山主峰一片黛色,近处已是星光点点。杂菜回望着住院部,心里隐隐不安。这次住院,花去了他好多钱,这些钱,可是他存下来结婚用的。认真说,杂菜真不喜欢霍拉拉,觉得她总是高高在上,瞧不起人。可毕竟有过交往,还在霍老太太临终前承诺,要把她当成自己的亲妹妹。再说,人家现在都这样了,家里没有其他人,只能自己兜着了。哎,一切听天由命罢。想到这里,他不由得按了按毡帽,低声说了声,加油哇,别宗贡。
太晚了,班车已经收班。打车吧,确实心痛。杂菜决心走下山,然后坐通宵车。他在路边店吃了三两小面,沿着蜿蜒的公路朝着山下走。树上的落叶纷披而下,凛冽的山风吹来,感觉一阵寒意。杂菜望着路旁黑黢黢的树林,以及远处城区闪烁的灯火,加快脚步朝前走。一边走着,一边想开了心事。这段时间,自己可真的遇见不少事。转年自己就三十的人了,三十而立,可得努力,争取明年把婚结了。想到结婚,又想到房子。最近市面开始有商品房出售,本来他看好一个一套二的小单元,存上的钱可以付首付。可前次给了杏花一点,这次又用了一些。霍拉拉的病还得要,那就得再抠老本。想着想着,心里就骂自己,觉得霍拉拉这事自己真不该管。她是自己什么人呢?无非就是相亲见了一面,后来遇火,自己和她一道受伤,自己不管完全说得过去。
杂菜面前又浮现出霍老太太的面庞。霍老太太嘴巴蠕动着,说答应了……的事,就一定……一定要……办哟……杂菜骂自己道,畜生,既然如此,当初就不该答应。别宗贡,你是一男人,立得起就放得下,钱么,不过就是纸,用了不会再去挣?
杂菜又想起爷爷。顶着凛冽的山风,对着黑黝黝的歌乐山,他发誓一般道,我别宗贡是男人,我不做奶狗儿!
十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