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出了慈宁宫,如懿屏退了轿辇,徒步向翊坤宫缓缓走着。
空荡荡的长街上,皇上的銮驾正停在前方。
如懿走上前去,满眼委屈和辛酸,却只是压抑着情绪,平视着皇上,似是在将自己无声的苦楚,默默地掩饰在了一片平静之下。
皇上看着如懿繁复的云鬓上缀满了精巧的点翠珠花,尽显了身为皇后的威仪。
可这风光背后,她承受了什么,皇上自然是懂的。
如懿的按捺不发,无非是为了给皇上留些颜面。所以,此时她越是隐忍,皇上便越是心疼她的懂事。
“如懿啊,让你受委屈了。”皇上伸手扶了扶她如墨般的发髻边,插的有些松散了的一只赤金攒珠通玉凤钗。
如懿倔强的抿了抿唇,“皇上,柔贵人和丽贵人是太后亲荐。
她们二人侍寝,皇额娘应当高兴才是,可为什么要当众责备臣妾无能呢?”
皇上牵起了如懿的手,似是抚慰,似是无奈,叹道,“皇额娘年岁渐长,处事越发偏颇起来,你不必在意。”
“臣妾身为晚辈,理应尊敬长辈,事事忍让,方为妇德。
这些道理,臣妾时时刻刻铭记于心,不敢忘怀。
只是臣妾不明白,皇额娘虽与本宫的姑母不睦,可从前臣妾为妃时,皇额娘也从未如此对待过臣妾。
难不成,臣妾如今成了皇后,皇额娘是担心……”
如懿垂着眼帘,说出的话轻柔若风,悠悠荡进了皇上的心底。
虽只说了一半,可另一半儿,皇上听懂了。
从前如懿为妃,虽然也有协理六宫之权,但到底并非六宫之主,做事难免束手束脚。
可如今如懿是皇后,执掌六宫。太后是忧心如懿势力渐盛,压过了太后自己。所以才以长辈之身,寻着由头打压如懿。
如懿身为晚辈,除了忍耐顺从,别无他法。
可皇上心中,对于太后这般对权势极强的掌控欲,已经起了别的心思和计较。
皇上沉着脸色,自语道,“原先在军机处位高权重的讷亲已经伏法,朝堂之上,皇额娘语势逐渐衰落。
她竟转移了目标,现下在后宫中也要事事干预,凡事要强,非要压着你这个皇后。
朕自问,一直尊养着皇额娘,处处孝敬有加。却不想,朕的一片孝心,竟姑息了她这般权势……”
皇上的声音渐渐沉到微不可察,如懿也不再细听,只当自己是个聋子。
如懿走在皇上的身侧,不动声色的看着皇上越发凝重的神情,觉得是时候该提点提点齐太医了。
皇上好生安慰了如懿一通,又接连几日宿在了翊坤宫。
如懿知道,皇上是在与太后赌气。太后斥责如懿,皇上就非要偏宠如懿。
至于永寿宫的牌子,则被皇上以磕破受损为由撤了下去。
有了皇上撑腰,后宫众妃心里明白,纵使皇上得了新宠,可心中最在意,最不可动摇的始终是皇后。
太后见皇上这般隐晦的与自己抗衡,自然心生不满。可皇上连永寿宫的绿头牌都撤了,太后哪里还能找到人去吹枕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