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养心殿内。肃烨帝坐在御案后面睡着了。福顺蹑手蹑脚的拿过衣架上的外袍轻轻盖在肃烨帝身上。可即使动作再轻柔,外袍还没接触到,肃烨帝就猛然睁开了眼,瞬间杀意倾泻,吓得福顺一哆嗦。“老奴该死,惊醒了圣上。”肃烨帝揉了揉眉心,“朕睡了多久了?”“回圣上,才眯了一刻钟。”肃烨帝点头的同时伸手从堆积如山的这本里拿出一本继续看,顺带手的拿过旁边已经凉了的茶一饮而尽后递向福顺道:“沏杯浓的来。”“时辰不早了,圣上不若就寝吧,折子明日再看。”“啰嗦。”肃烨帝不由分说的把茶杯塞进福顺手里。福顺没法违抗,只能脚步缓慢的去换茶,在放茶叶的时候少放些许,放回案上的时候再度劝道:“圣上龙体当紧。”“朕比你清楚,可这折子朕若不看完,明日怎么听得清那些狐狸吵什么?”说话间,肃烨帝已经批阅了三本。福身瞧着心疼,可也说不出其他阻止的话来。自打煜王妃被关押在府,事情彻底摆到台面上来起,文武百官的折子就跟雪花一样不断的飘进宫来,特别是那些言官,更有甚者连上五本。这些折子如今分了三派。一派要求处决唐映菀以平众怒,以开云寺和言官为主,在朝廷上日日口沫横飞。一派力挺唐映菀是神女,绝非祸水,无凭无据不可胡乱处置,领头的自然是卫老国公一派的,文武都有,具以力争,拳头也出得快,到今早已经打了十来个和尚了。另一派则是激进的主战,巴不得事闹大来,打一场狠的,每日都煽风点火。三派在朝廷上胡乱交战,折子也跟着水涨船高,剑拔弩张,肃烨帝若不当日看完,早朝的确会被动。而唐映菀的这个事,福顺知晓,肃烨帝也还犹豫。想着,徒弟小赵公公的从门外恭着身子走到了二帘子前禀告道:“圣上,贵妃娘娘送了人参鸡汤来求见。”一听是孙贵妃,肃烨帝的眉头蹙了蹙,摆手道:“更深露重的,让她早些回去,明日莫再熬汤了。”小赵公公得令的退了出去,没一会又走了进来,手里捧着一块玉佩道:“贵妃娘娘说这玉佩有提神醒脑之效,让奴才俸于圣上。”看到那玉佩,没等肃烨帝开口,福顺就一个箭步上前拿过后给小赵公公递了眼神让他出去。随后笑嘻嘻的回身捧着玉佩上前道:“贵妃娘娘也是一片心意,圣上也莫连这点都剥了去,真伤了娘娘的心了。”“见风使舵你最会。”嗔了福顺一句,肃烨帝还是伸手拿过了温润的玉佩,摩挲了几下无奈道:“她难得对旁的事这般尽心,这都三日了吧。”“贵妃娘娘一向良善,煜王妃救过娘娘,又给娘娘治了隐疾,娘娘记煜王妃的情。”“是不是真有效还未可知呢。”肃烨帝冷哼一声,但眼底却是有什么情绪动荡着。“芝儿那边呢,还是不肯吃饭?”“可不是,贤王殿下闹得厉害,月纱姑娘今日连哄带骗才趁着迷糊的时候喂进去了一点米粥,清醒了连碗都给砸了,说什么都要去找煜王妃……”话还没说完,小赵公公又走了进来,低着头不敢看的禀道:“皇后娘娘命人送了亲手熬做的参茶和糕点,请圣上品尝一二。”一听皇后,肃烨帝的眉头更紧。“拿进来吧。”小赵立即去办,片刻就把东西都摆在了案上。参茶平平无奇,但糕点有些粗矿,是西北特有的。西北,是卫家的祖籍。“一个二个,便连皇后都来替那丫头来求情了,若非这事,朕还真没想到,那丫头能有这般好的人际。”“煜王妃虽跳脱不羁,有时也礼数不全,可医者仁心,王妃对大梁所做的一切众人都是看在眼中的,便是那些闹事的百姓里也有一部分是为王妃说话的。”“那看来是朕眼目不清了。”“是老奴逾越。”福顺立即双膝跪地。“事关大梁,圣上思虑全局,非奴才等所能思,煜王妃如何,圣上最是明了,否则圣上也不会留她到今日,娘娘殿下们也是见如此才会求情一二,但必然也都明了,一切皆有圣上明断。”“明断。”肃烨帝冷哼,带着几分自嘲。这两个字说得容易,做起来可难如上青天。唐映菀如何,肃烨帝自然清楚,更明白她这短短几个月对周围的人,对京中百姓,对整个大梁的贡献,也清楚这件事她不过是一颗被抓住了死穴的棋子。若是可以,他也想保住她。可这死穴太致命,如今还能延几日,一旦对方行下一步,结局改无可改。他似乎只能做一个绝情的君王。“召夏影来。”一听召夏影,福顺抬起头来眸子都是颤动的,“圣上……”“朕心意已决,无需多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