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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第1页)

多少年来,王鸣凤打望着城市风景。她心闲气定,好像一只嗅觉灵敏的猎犬,在默默地寻找一个神秘的人。为了消弭心中永远的痛楚,她发誓一定要找到那个强奸自己,使自己蒙受奇耻大辱的人。

哦,那殷红艳丽宛若夹竹桃花朵般灿烂的处女血哟。

王鸣凤永远也不能忘记牛背湾搬运新村,永远也不能忘记那位扎着一条乌稍蛇样独辫叫做王花的小姑娘。

那是好多年前的事了。

那时,王花还是一个五岁多一点的小妹儿。就是那个每天在牛背湾搬运新村街面上青麻石地面疯闹,脸上鼻流口水,周身糊得像一匹脏兮兮花猫儿的妹子。不过,王花也只是牛背湾搬运新村无数花猫儿中的一只罢了,如此而已。

王花出生在山城嘉陵江畔著名的陋街牛背湾搬运村。她出生的时候,她的老爸还是一个牛犏儿,外号王铛铛。王铛铛有两个女儿,王花是家中的幺女。牛犏儿,就是骟牛匠。叫他王铛铛,是因为他常年总左手捏铁夹,右手拿铁件。每天,在城市大街小巷走时,就铛铛铛的敲着,借以招徕自己的顾客。这是这个城市很古老很原始的职业了,在城里,现在当然已经绝迹,而王铛铛,则可能是这个城市里最后一位牛犏儿了。当然,王铛铛过后也因为没有骟牛业务而转行当搬运工,这是后话。而王花的母亲周兰呢,则是位码头下力霸蛮的搬运工人。

牛背湾搬运村在城市的东北面,长江和嘉陵江的交汇处。这是一溜抹斜抹斜的山坡。江岸边,有一条青麻石板铺就的小路,像一条盘旋着的蛇一般从上半城延伸下来湿漉漉的伸入江中。从江岸朝上,只能看见这条狰狞褐色黄桶一般的蛇腰,东甩西摇了好几十级石梯,蛇腰却也只到了半山腰。那里有两株高大苍虬枝繁叶茂的老黄桷树,在漫山疯长的葳蕤的夹竹桃衬托下,显得十分苍老。

很突兀的老黄桷树。

这是两株兄弟树。枝干虬劲,根须龙蛇锐爪一般纵横交错狠狠抓着狰狞坚硬的岩石,而枝叶却如巨伞一般覆盖着一方土地。

而那蛇路,到了这里就猛一掉头,往西一拐陡然不见,仿佛钻进了那老黄桷树爷爷阔大而广博的胸怀中了。其实这条青麻石道只是在江边才是小路,而自岸边开始,便渐宽渐阔,到了半山腰时,已有十好几公尺宽,完全骑得骡子跑得马了。而半山腰之后,则更是一条坦平大道,一直通到这个城市的主公路,也就是这个城市的上半城。那么在城市的上半城看这蛇路的头,就像一只庞大的蟒蛇一般张开了褐色大口,吞咽和吐纳着进去出来的活动着的人们。

青麻石道的两旁是一间间用竹篾巴箦围就,用楠竹作柱的捆绑吊脚楼。从城里往下看,是一块块黑乎乎油亮亮的物件——那是吊脚楼的牛毛毡屋顶。而自江岸往上看,却见一排排灰蒙蒙的吊脚楼自江岸往天的方向逶逶迤迤排开去,与乌蒙蒙的天连成了一片,显得十分险峻、磅礴与大气,因此,历来是文人骚客吟诵和泼墨的对象。自小在这里生活的王花,则对这里的一切深恶痛绝。王花与这个家庭格格不入。她同牛背湾所有的男孩和女孩们一样,注定要接受贫苦命运的搓磨。

牛背湾与这个城市所有的地方相同,生长着许多黄桷树与夹竹桃。现在,黄桷树是这个城市的市树,而夹竹桃,却几乎绝迹。

夹竹桃真是一种奇异的植物。它与贫穷,落后的牛背湾相依相偎,好像出身低贱的浪俗女人,成为了粗砺的码头汉子忠实的追随者。那时,这里一年四季被夹竹桃染绿。春夏之交时分,夹竹桃愤怒的开放,漫山遍坡都张扬着红红白白的夹竹桃花,那绿中透红,绿中夹白,绿中露粉的花啊,真的把牛背湾装点成了艳丽的公园。被夹竹桃覆盖的牛背湾,充满了勃勃生机,葳蕤而生动。这是一种艳俗、张扬而坚韧的植物。它的叶片狭长,绿得诱人。牛背湾是坡地,周围是峭壁悬崖,土地也是红色的石谷子地,其它植物很难生长。那么,这里唯有的茵绿,就是夹竹桃与黄桷树,它们,给牛背湾带来了勃勃生机。

牛背湾当然也生长真正艳丽而高贵的鲜花。那些美丽的鲜花,生长在一幢青砖碧瓦、高大轩昂四层楼房的露台上。那房好高啊,比老黄桷树还高,犹如一个巨人,俯瞰着牛背湾搬运新村。那是云丰搬运公司癞子书记家。这里春有月季夏有兰,秋有菊花冬有梅,开放得红红绿绿,热闹而张扬,馨香而馥郁。

这幢高大轩昂的楼房,平素铁门紧闭。看管这幢大门的,是搬运公司民兵连长段牦牛。这是一个魁梧高大的码头汉子,癞子书记的把兄弟。这人手里有枪杆子,他每天上班在公司守卫传达室,晚上休息就住这里。他几乎成为癞子书记的专门保卫,白天晚上都围绕着癞子书记转悠。段牦牛周身短打,衣襟开处,露出黑糊糊的胸毛。一般人,看见这个威猛的汉子就虚火,谁还敢去敲那铁门?再者,癞子书记家还有一位小东西,圆圆脸儿,一身周正的中山服,一双晶亮的黑眼睛在铁门内一闪一闪,遇见小小女孩儿“刺啦”一下子——只见一团雪亮之间,一只小雀子挺拔,从铁门内朝外滋着一条银亮的水线儿!这是癞子书记那位小名叫“程程”,大号章程的侄子。这小东西自称“双枪将”,嘴里“呀呀”叫着,一手握弹弓一手握胯间小雀子得意洋洋的笑,而自门前经过的小妹崽却吓得惊诧诧叫唤……据说,这小崽子的老爸还是区长,谁知道呢?

那天,小王花自炮楼前走过,陡然听到“嘚嘚嘚”奇怪声响,回头一看不禁花容失色——只见癞子书记那号称花花太岁的侄子章程光着胯挺着小雀子正哗哗朝她滋尿呢!“花姑娘的,你的大大的死啦死啦的有——”章程嘿嘿地笑着,王花发一声喊灵巧回身,一把将铁门内那小雀子拽住!“哎哟哎哟……”章程先还想还击,可吃痛不过,就杀猪一般尖叫起来!“干什么干什么!”炮楼内跑出民兵连长段牦牛,一脚将王花踹倒,章程方才脱离窘境……他打开铁门走出去,死死盯住王花,而王花也瞪着清冽的水晶一般的眸子,盯死了章程……

当然也有贵客上门。那是些身材婷婷娜娜,打扮花枝招展的女人。那是受到癞子书记特招进入的女人。癞子书记邀集她们,是要与她们开会。癞子书记喜欢开会,尤其是与女性开会。那些女性是搬运公司的职工或者家属,她们当然需要被书记召见开会,因为通过开会,许多棘手问题,比如换工种啊,比如吃救济啊,比如子女工作啊,就可以在开会中迎刃而解。那些女人趾高气昂进去,又红头花色出来。这里出没的,显然就是这些鲜艳富贵的花朵,而平常的码头婆婆客,却没有资格进入。

癞子书记是牛背湾一个人物。癞子书记一跺脚,牛背湾就得抖颤三下。经常,可以看见一些衣着光鲜,人五人六的人物,从癞子书记那撞炮楼样的楼房里出入。癞子书记是树,一棵威猛,高大的黄桷树。

而王花,则只能是一株烂贱而艳俗的夹竹桃了。

这是一个小人精。夏天的夜晚,繁星满天,牛背湾的说书人苟天才在老黄桷树下讲古。苟天才坐在小石桌子后面,摇着大蒲扇,气沉丹田,眼冒精光,嘴里舌头如蛇信子乱窜,白沫子直冒,玄虚龙门阵惊骇了一湾的人。一会张飞杀岳飞,杀得满天飞:一会窦尔登遭遇秦叔宝,一会李亚仙相会郑元和。王花不喜欢听这些。王花喜欢听巴蔓子将军。巴蔓子是个城市英雄。当时,这个城市被敌国围攻,将军找楚王借兵,允诺事成送城池十五座。敌退兵后,将军站在这城市的通远门,望着楚国使者,铮铮然道,城池属百姓,愿以我头颅热血答谢楚王!言毕,拔出佩剑自刎。城头处,一腔鲜红冲天而起,楚使者骇得诺诺而退,无头巴将军塑像至今还屹立在通远门城墙上……王花听着巴蔓子将军的故事,就感觉自己成为了古代人物,戎马倥偬,驰骋在这个城市远古的疆场。

从此,王花心里有了小秘密。那天,她与自己的小姐姐斗嘴,小姐姐说自己最喜欢做小姐,有许多丫鬟伺候,可以饭来张口,衣来伸手。而王花却陡发异想,说她最喜欢的,就是做巴蔓子将军的女人。

“哈,你不要脸,做巴蔓子将军的女人,就要被将军弄!”小姐姐刮着脸蛋羞她。

“被将军弄怎么了?我就要拿自己给巴将军弄怎么了?!——告诉你,我就喜欢顶天立地的男人!”王花倔强的昂着头,好像一个小鸡公。她的眼瞳幽幽发亮,充满了无限的向往。

这小女孩野道。她与这里其他的小女孩小男孩确实不一样,从小表现出了一种与众不同的独特气概。她犟,犟起来比牛还难对付。一天,她的老爸和老妈带了小姐姐去走亲戚,叫三岁半的她一个人在家。等她老爸同老妈回来,却见她躺倒在地,一口一口的啃堂屋到卧室的门枋,啃得眼里往外冒着泪水,嘴里满是鲜血,而地下则是被她狼一样的牙齿撕啮得一丝一丝的门枋渣滓。她手抓门枋,恨恨的咬着,显得痛快惬意。她妈一见,急忙上去要把她拉开,她却又咬又踢,像一匹小母狼样。问呢,她说是那门枋不知趣,居然把她的脚丫子撞伤了。说着,还把脚栳得高高,露出被撞青的大脚丫。她的老爸同老妈大吃一惊,为这烈性女感到不可理喻。他们想,木枋无非是无知无觉的木头,这小鬼女居然就这样恨它,那么爸妈惹着她的事情还多,她会如何对待?晚上,老爸老妈又说着了两个丫头,老爸说:“大眼睛,不认亲,今后这小鬼蛋蛋不得了!”母亲却骄傲的道:“龙生龙,凤生凤,耗子生儿会打洞。老头子,一窝鸡总归有一个要叫的,你相不相信,我们王家两个女子的大出息,会应在了她的身上?”

牛背湾搬运新村的住户,大都是在码头上下力砸笨流大汗挣苦力钱的搬运工人,他们住在在那一间间黑黢黢灰蒙蒙偏偏倒倒沿江而建的吊脚楼。白天,妈老子要上班,学生们要上学,是没有什么人的。只有到了夜晚,才热闹起来,显露出它的勃勃生机来。

在牛背湾搬运新村,有一道独特的风景。

夜晚,家家户户吃过夜饭之后,就是大人吵架打架,理论长短的日子,同时,也是小崽儿们在湾前的那一片空坝上跳天舞地,逮猫捉强盗的最快乐的日子。牛背湾搬运新村的夜晚是欢乐、生动的,也是喧嚣与夸张的。在牛背湾搬运新村,最喜剧的是罗癫子。这是一位半疯半傻的老头儿。据说,他曾经是上面的文化人,多年前,因为嘴巴讨嫌被发配到码头。在他那干瘪的肚子里,存放着数也数不清楚的玄虚龙门阵。这罗癫子住在牛背湾傍江的偏偏倒倒的茅屋,却周年不落屋,喜欢在老黄桷树下悃觉,更喜欢独自坐在湿漉漉的嘉陵江边沙滩上,望着奔腾的江水发怔忪。每到傍晚时分,他便出现在村口那两株古老的黄桷树下。他永远穿一身周正的中山装,衣服的左面挂满了红的黄的像章,一走就叮当作响。他坐在老黄桷树下的磨盘上,眼睛半睁半眯,望着高远的天际,望着高大轩昂的癞子书记家。他左手捏破口盅右手拿猪骨头,一边展劲咚咚的敲着一边沙涩着声气唱:“得儿咙咚锵,得儿咙咚锵;书记恩泽齐青天,带领我们去作战。抢,抢斋饭,抢到了,就该吃,抢不了,该背时呀该背时……”罗癫子边怪糟糟的唱,眼眶里面就滚落出浑浊的泪水。唱了一阵,站起来,一双细细的拉丝眼就贼一般四下里看。每当他看见母鸡时,就呜哇怪叫一声:”你这癞子鸡啊癞子鸡,老子要逮住你,割你的脖子吃你的肉!……”义无返顾的追赶着,追来追去,把鸡母撵得满地乱飞。牛背湾的小崽儿些不服气了,他们嗬呀嗬的叫着,用石头把罗癫子砸得作鬼叫,抱头逃窜。

当然,还有人也不服气。那是癞子书记的保镖、民兵连长段牦牛。经常可以看到这种情形,罗癫子刚在磨盘上坐下,才敲打几下破口盅,段牦牛就凶神恶煞走过来。段牦牛一脚把罗癫子踢翻,说道:”狗日的癫子,不准在这里乱唱!”说罢,举起醋钵一般的拳头,要打罗癫子。罗癫子怪叫一声,跑了。听讲,这罗癫子与癞子书记怨叶子结得大,这位码头上仅有的知识份子,书读到了高中,当时是码头的会计,却被癞子书记给打整当了码头工。至于他为何疯癫,却无人知晓。

罗癫子与王花有缘,罗癫子一见王花就眯着眼笑。罗癫子一笑,就有人对着王花不怀好意的笑,说:“王花王花,你野爸爸来了,快叫呀。”王花却并不开腔,走两步,从地面拣一块石头,狠狠朝罗癫子,也朝说话那人砸去。

罗癫子逃走之后,那两株硕大苍虬的老黄桷树旁那间竹篾笆门就打开了。却又作怪,那门总是先吱呀响了几声,像一位小姑娘的尖叫声一样,很诧异的样子。随着门响,一位着一身黑色短打,腰系一条红腰带的年轻崽儿就潇潇洒洒的走了出来。这年轻崽儿叫牛宏,年约十六七,是一个孤儿。他的爹妈都是在码头下力砸笨的搬运工,却在他十来岁时双双过世。牛宏吃百家饭长大,书读到初中没有再读,就在搬运站当上了一名搬运工人。这是一位俊朗潇洒的少年,身条子杨树般挺拔,唇红齿白,黑溜溜的大眼睛。对周围邻居,却从不打招呼,也没有什么好朋友。这崽儿有一手绝招,就是耍皮条,而且耍得有板有眼像模像样。牛宏飘逸般出屋,闪到老黄桷树下,巍巍然站在树下那一块四四方方的青麻石上。他吐泡唾沫,在两只手上搓了搓,眯着眼看着硕大的巨伞般的树冠,看了好一会。陡然,啸叫一声,弓着身子,抱着树干,嗖嗖嗖如猫如鼠三两下爬上树,在树干上理抹了一下,接着,他人就悬在了半空中。这时,方才看见,他的两只手上各攥着一条皮带,这皮带头是栓在树上的。他张开双臂,如猴子般蜷曲,人就弹丸一般射向天空。这时候,在街面上耍的小崽儿小妹子呵嗬连天的欢呼着,把手都拍麻了。只听呜的一串响声,又见那弹丸兀地自空中栽了下来!小崽儿小妹崽唬得哭天哭地的大叫着,都闭上了双眼——且慢,还没等小崽儿小妹崽的声气结束,那弹丸,不,就是这位叫做牛宏的年轻崽儿却停在了空中,一只手中仍然紧捏一条牛皮带。这牛宏在树上一会儿做一个猴子蹬山动作,一会儿是后羿射日,紧接着是仙人摘桃,马上又来个金刚打杵,甚至于还会耍哪吒闹海,童子拜观音,直把人看得眼花潦乱,拍手称绝。

在那一伙看闹热的小崽儿小妹崽中,王花看得最仔细。王花看牛宏耍着扯皮条的玩艺儿,心里早就痒痒的了。等牛宏站在树下,两手拽着皮条,抖一抖,皮条发出了啪啪的清脆声响。然后,他拽着皮条,身子一缩,人就又往树上射去。人们都看得如醉如痴,只是这王花却颇不服气。这小小人儿心想,无非是就靠了那两条皮带嘛,把那两条皮带给我,我也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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