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律目光落在许非烟脸上,见她满脸“你疯了”的神情,眼底一片狠厉。
“方才深夜潜入,本就是为了与你商议此事,和福全在父皇面前说了什么,并无干系。”
哦……那还好,还没暴躁到别人给一巴掌就定要还一剑的地步,许非烟稍稍平复点点头,但点着点着,马上又意识到,不对啊,重点在嫁祸祁国啊!
容律不知道她心中如何翻江倒海,沉眸继续道:“那日朝上,关于老丁的供词,少了一句话。”
“嗯?”
他眼中郁色更沉:“那日牢中,老丁话里分明说过,本王心中只有皇位。”
许非烟记起来了,那天大太监宣读供状,上面确实没有提到这句话。
“太子定然是将这条觊觎皇位、犯上不恭的罪状捏在了手里,等着哪天一并来向本王发难!”
许非烟默然,兴许人家真是上呈了皇帝,可皇帝偏偏就不在意呢?谁家的皇子不觊觎皇位?别说皇子了,她这个做公主的也想要皇位好吗?
但容律显然坚信容修日后定会寻机发难,所以他选择先下手为强。
“秋猎行刺太子之事,从前或许不行,今年却是天时地利人和,可谓天意。”
许非烟回想了一下,别说,还真是。
往常秋猎,都由容修一人筹划,轮不到容律插手。今年,由于这场婚事,容律沾光参与了前期策划,十分清楚各项部署。又因黎国皇帝千秋节刚过,就传出储君即将大婚之事,各国使节贺完寿便等着贺新婚,皆留在都城,并未离去,到时秋日围猎,少不得邀请他们。而这些使节,哪一个不是深深忌惮号称天下第一才谋的容修?个个都巴不得容修立马暴病身亡,无缘皇位。
这么一想,许非烟忽然觉得,这是天要亡容修啊!别说容律的人最后能不能得手,她能保证,容修到时候自己都不知道是死在谁手里的!搞不好,各国一人一刀都有可能。
只是……请别带上我大祁。
许非烟咳了两声,干巴巴道:“王爷,臣身体抱恙,行刺之事,恐无法效力。”
你们自个儿玩就成,她心道,我还得忙着去给我大祁使节通风报信,别稀里糊涂地给人背了黑锅,那可太丢我“天下第二”的脸了。
然而容律会错了意,以为她有意撂挑子,临阵倒戈。
他沉默数秒,忽然沉声唤道:“惊尘……”
许非烟一个激灵。
“惊尘。”他又道,眼睑微垂,眸中幽深。
许非烟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么大个人了,能不能好好说话!
“你我相扶多年,一路走来,十分清楚,律母家不显,一出生又与太子相冲,能平安活到今日,在父皇众多子嗣中与太子分庭抗礼,到如今,早已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许非烟沉默,不,这个她真不知道。
而容律眉眼皱着,细数过往。
当年容律外祖下狱,容律母妃为救母家,在诞下他时特意使人做了命卦讨皇帝欢心,称他命中富贵,来日定得贵人相助。
这本是很好的打算,不巧这命卦正与当时祁国新立太子相同。适时恰逢天外高人游历四方,路过黎国与容修卜卦,称他才智奇佳,命犯桃花。
这样一来,黎国两位皇子卦象便呈相争之势,容律与其母妃从此便成了先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
之后,容修被立为太子,聪颖得宠,但先皇后仗势跋扈,皇帝欲杀母留子,容律母妃自请代为下手,只为求皇帝能许容律平安长大。
“律这一路,不易与无奈,皆因太子,过往恩仇,早已没有回旋余地。”
说着,他落寞的眼神看向许非烟,等她答复。
见许非烟仍旧沉默,容律又道:“当年,江家边境失利,满门男丁下狱,女眷充宫。我在母妃宫门外第一次见到你,就觉得你与旁人不同。这样的眼神,这样的气派,怎能一世为奴?”
容律说到这里,忽然笑了,这是许非烟第一次在他脸上见到如此真挚的微笑。
“多像我。”他轻轻道,像是只说给自己听,很快便撇开不言。
“后来,你我相伴,我见你一战一战,九死一生,成为统军大将。你见我,一步一步,绝处逢生,终于赐号封王。这一路,我们走了十三载。”
许非烟总算知道,为何有容修这般翩翩君子珠玉在前,这江惊尘却一定要吊死在容律这棵歪脖子树上了。
姑娘,恩情不能当爱情啊!
她沉声开口:“王爷莫不是也信了那日朝上臣的一番言辞?”
容律微怔,不防她如此反问。显然,刚才听到她拒绝加入行刺计划时,他是有些信的,不然也不会以过往恩情胁迫。
许非烟翻了一个白眼,你不喜欢江惊尘,还不许人家喜欢太子了?讲不讲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