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登岸,便有一伙训练有素的官兵将他们一行团团包围,为首之人态度尚算恭敬,不过在让手下向他们每人都送上药丸时,并未给任何人反驳拒绝的机会。
“放心,这不是害我们的毒药,”裴彦苏见其他人犹豫,冷静说道,“若他们要我们死,在海上时,那铁甲般的战船,便足够让我们葬身海底了。”
不过,不是毒药也会有自己的功效,在被引上码头早已准备好的马车之后,萧月音便靠在裴彦苏肩头,沉沉睡去。
睡醒之后,窗外天色早已大亮,马车又行驶了小半柱香方才停驻。
先前的领头之人掀开了马车的车帘,对两人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没有半点拒绝。
“不知……我们这是在何处?”萧月音试探问道。
“夜行七百余里,从安东至西京,鸭渌府。”那人冷冷回道,“请公主先行下车,不要为难小的。”
裴彦苏和她几乎同时醒来,醒来后,他主动牵了她的手,与她十指交握。
知晓眼下受制于人,一切便不会如先前那般随心所欲,萧月音提了气,又转头看向身边俊容沉肃的男人,几息之后,才准备提裙离开。
但手被他拉着,像是有源源不断的力气。
她摇了摇,口中发苦,不知还能说什么。就这样,在马车之外的领头人注视之下,他们又无声静默了良久,裴彦苏方才松开了手。
萧月音从下马凳上落地时,觉得浑身都有些酸软,差一点站不稳。
对方催促之意明显,她也不敢回头再看马车和马车之内的裴彦苏,匆匆跟着,上了另一辆马车。
他们方才停驻之地在西京鸭渌府的城门之外,她所乘的马车很快穿过城门入城,在街市中又驶了两炷香的工夫,停了下来。
此处有身着甲胄的侍卫把守,但森森大门连着门洞,却与平壤城之东宫相差不大。联想到此处为渤海国之“西京”,有森严守卫的,很可能是西京行宫。
答案也再一次如她所料。
侍卫放行后,马车前行片刻便停,有穿戴朴素的宫婢将萧月音扶下了马车,又引她在略显破败的行宫内行了片刻,方才入了一间只比平壤城的驿馆大上一圈的屋所。
有一梳惊鸿髻、穿银红宫装的年青妇人高坐上首,先示意屋内宫婢尽数退下,待屋门关闭后,方才笑着对萧月音道:
“公主殿下风采卓然,今日一见,叹服不已,自愧不如。”
妇人在言语之间没有透露半分身份,萧月音静立回之。
“本宫乃渤海王后高氏,”高王后娴雅一笑,微微抬手,仪态大方,比之新罗金胜敏、朴秀玉之流远甚,“公主殿下一路奔波至此,当好生歇息,这里有公主爱食之物,是掐算好了时辰做的,公主尝尝可否满意?”
萧月音看向她所指之小案处,上有甜白釉盘所盛山珍刺龙芽、百味韵羹、五味杏酪鹅及翡翠流心酥,荤素搭配,咸淡合宜。这些日子以来,她也见识了许多从前萧月桢喜食之周宫佳肴,单从菜色上来看,确实是投“她”所好。
不过,餐盘之旁摆的那杯祁门红,倒是让她微微一怔。
萧月桢不是最爱六安瓜片吗?为何渤海王后在馔飨上如此费工夫,却在茶叶上疏忽至此?
昨日与裴彦苏独处时,她也并未提及。
而眼下这个对视,除了让她彻底看清大嵩义高。挺的鼻梁上那道横贯左右的疤痕之外,同样地,也让她看清了他深邃眼眸中,闪烁而愈加明晰的欲。
比裴彦苏看她时,更赤。裸,也更加野蛮。想是这么想,他也真的只是想先邀请桢儿到他的东宫与他单独用晚餐,不做他求。可是桢儿一句话,便让他心旌摇曳,浮想联翩。
彼时,萧月音回想起裴彦苏说的那一通关于眼下局势的分析,想着即使真如他所料那般,金胜敏和朴秀玉想要联起手来对付自己,但金胜春这个新罗太子,也并没有什么值得指摘的地方。
除了他的长相,实在是丑了一点而已。
是以,看着金胜春那十分君子的眼神,她轻轻叹了口气,忍不住说道:
“昨日,太子殿下的孪生妹妹太德公主,邀约我的驸马赫弥舒单独到她公主府上。我以为驸马他会拒绝,但……但他居然、大大方方去了,简直……简直就不把我这个妻子放在眼里!”
当然,事情的真相是她为了让金胜敏给新罗国王递话,主动替裴彦苏应了金胜敏的邀约。
不过金胜敏也说,他们兄妹之间的关系并非看起来那般亲厚,如此细节的事情,她即使对金胜春说了谎,金胜春也应当并不知情,更不可能戳穿她。
再说,她也只是被裴彦苏气得不轻,突然想抱怨他一下而已。
回想起来,自己代替萧月桢嫁给裴彦苏这么久了,她好像
=请。收。藏[零零文学城]00文学城努力为你分享更多好看的小说=是从来没有抱怨过的。
他……他那样对她,就不值得她小小抱怨吗?
而金胜春欣喜若狂,只想手舞足蹈起来——
他听见什么了,桢儿竟然在自己面前说起那个男人的不好?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她都这样说了,不就是在暗示他、给他趁虚而入的机会吗?即使他不能将桢儿留在平壤、日日与她共。赴。巫。山,能和她春。宵几度,也足以令他长久回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