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深,你来日本应当不只是谈生意吧。”男人微微笑着,脸上的皱纹如水波般缓缓流动起来,略显浑浊的眼睛倏然划过一丝清明,他似乎早就猜出对方来此拜访的目的。
江霁深终于抬手执起那束花枝,仿佛自愿接过男人抛来的橄榄枝,他的眼中忽然爆发出野兽般锐利的光,他一字一顿地请求:“轼叔,江绥最近瞒着我有大动作,而且也不再让我接手江氏核心的产业,我怀疑他。。。。。。有二心。”
江轼若有所思地蜷起手指,轻轻敲击着茶几表面,神情变得严肃而认真:“他不是最注重血脉的么,怎么会背叛你?”
江霁深沉默了,他也想不通,明明前二十几年,江绥一直都忠心耿耿,怎么会突然倒戈?
江霁深能提供的证据实在太少,江轼即使有意站在他身边,也无法寻个合适的由头朝江绥发难。
而且,现在的江绥危险、不可捉摸、难以掌控,江轼远在日本,实在不愿意趟这浑水。
“覆巢之下,安无完卵?轼叔,这个道理你不会不懂,当初我的父亲突然暴毙时,江家的权利曾经短暂落到一个外姓人手中,逼得轼叔您放弃国内的白道产业,逃到日本来继续经营那些见不得光的勾当,才得以苟延残喘地活在这世上。”
“要是权利再次落到一个毫无血缘关系的人手中,他又会怎么对待你我呢?”江霁深慢条斯理地端起紫砂杯,凑到唇边稍微抿了抿,借此掩饰压在心头的不安。
与虎谋皮,不过如此。
更要命的是,他势单力薄,实在没有拿得出手的筹码。
江轼陷入了一阵长久的沉默,眉宇间逐渐浮起丝丝烦躁,如果非得他选择相信谁,那他一定选择自己的亲侄子。
“好,我可以帮助你,但是,我得提醒你一句,我在国内的势力已经不多了。”江轼终于松口,江霁深紧绷的身体也逐渐放松下来,他忍不住勾起唇角:“不必担心,相信我,四量足够拨千金。”
江轼疲倦地揉了揉眉心,江霁深适时站起来,恭敬地弯腰告辞:“轼叔,我先走了,您好好休息吧。”
江轼摆了摆手,江霁深捞起那束花枝,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去。
他一边把玩着花枝,一边绞尽脑汁地思考,到底是从什么时候起,他察觉出江绥不对劲儿的呢?
应该是江绥遇刺失踪一个周那时起,他当时被推出来,坐上代理总裁的位置,开始处理庞大如帝国的公司事务,展现出与平时玩世不恭完全不符的的强大魄力,虽然只有一个周的时间,但也足够他创造出数不清的高光时刻,全公司上下无不倾折在他的手腕下,他迅速树立起不可撼动的威严。
一星期后,江绥出现了,他对外宣称是去秘密访查分公司,甚至对江霁深,他也是同样的说辞。
江霁深隐隐察觉出端倪,托他早死老爹的福,他对所谓的亲情毫不期待,更别提信任,他天生对危险有一种超乎常人的敏锐,所以,他第一时间砸入大量的金钱,联系人暗中彻查江绥。
除非世界上根本没发生过这件事,否则,一定会留下蛛丝马迹。
江霁深很快就得到些零零碎碎的线索,他拼凑起来就大致猜出,江绥被苏晓派人追杀了,至于怎么死里逃生,又在何处悄无声息藏匿一个周,就再也查不出丁点消息。
江绥回来后,就不动声色地换掉大批江氏集团的元老,手段利落又狠辣,摧枯拉朽之势,江霁深根本无法阻止。
事出反常必有妖,他不得不借去日本分公司谈生意的托词,暂且避开江绥的锋芒,企图给自己争取一点时间,去缜密地规划出一条生路。
回程的飞机上,江霁深望着舷窗外铅灰色的云团,一种山雨欲来的危机感压在心头,胸口闷闷的,他支起下巴,眸色比长夜还要寂静黢黑。
他到现在为止,依旧对江绥叛变的行经百思不得其解,难道是因为从鬼门关走了一遭,所以觉得把唾手可得的一切权势交给别人,是天底下最愚忠的事儿?毕竟,当一个人站在权利的巅峰,他就无需对谁俯首称臣。
江霁深微微眯起眼睛,扪心自问,他对老家伙留下的东西并不感兴趣,但是,他总得给自己争取一下老婆本,不是么?他实在太了解江绥,精明的老狐狸,抛弃一个无用的人到底有多残忍。
钱?一个子儿都甭想得到!
“呵呵。。。。。。”江霁深疲倦地压下眉骨,缓缓闭上双眼,他连续东奔西走几天几夜,根本就没有安心睡过一个好觉,现在精神稍微放松,他就忍不住想昏睡过去。
也不知道,他消失这么多天,那只没心没肺的小橙子会不会念着他。
呵。
被江霁深时刻挂念在心尖的苏橙,正在丁果的悉心栽培下,茁壮成长,逐渐能够在财务部独当一面,进步的速度令他沾沾自喜。
可是,就只有一件事,让苏橙苦恼不已,那就是。。。。。。江总裁非得天天请他吃大餐,变着花样儿地吃,苏橙拒绝无果,只得背着同事,偷偷摸摸地跟江绥一起去吃饭。
每顿饭他都吃得提心吊胆,生怕从哪个犄角旮旯里窜出个熟人,不然他就算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哪有大老板天天请基层小员工吃饭的?好吧,即便是报恩,连着几天大鱼大肉的,也该报完了吧,苏橙明里暗里劝说,江绥都轻描淡写地掩盖过去。
苏橙:“。。。。。。”
有时候,他真得想报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