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元旦之前到底能不能回来啊?”连玉皱着眉头一再追问和她视频的江晓萍,“你打回来的钱我全买了电脑,桌椅我也看好了,就等你回来找地方租房子呢。”
“别着急啊,跟你说香港这边的网吧跟咱们可不一样,不光能上网,还能点餐、喝咖啡、吃蛋糕,高档一点的还有包间,网费比普通大厅上网贵很多。我打算多吸取点经验,争取开家不一样的网吧,做青城市最年轻靓丽的女老板。”
连玉让她气得直朝摄像头翻白眼儿,“大小姐,你可别难为钟延辉了,他再聪明也没工夫去学做蛋糕啊,要是按你的要求我看咱也别租房了,直接去北京华联楼上租个铺面吧。”
北京华联2002年下半年入驻青城市,在距离宋挺的小院两个路口的夹角处租下一整栋四层的商业楼。一二楼是三千多平的精装修超市,三楼餐饮区,四楼生活区。如果江晓萍真的打算照搬香港网吧那一套,连玉觉得四楼生活区是最符合条件的地方。
就是不知道租金贵不贵,贵的话还是算了吧,不如一步一个脚印来的踏实。
其实她特别喜欢北京华联那个大超市,东西又多又全,还没有售货员跟在屁股后头唠唠叨叨。推个购物车逛一天也没人搭理她,可惜她逛的机会并不多,经常是走马观花买了东西就走。
所以如果租金在她和江晓萍的可承受范围内,她倒是真的想在那里开一家网吧,有吃有喝还有的玩,足不出户想要啥有啥,最多再雇两个跑腿儿的,比自己店里养专门人才合适多了。
唐衡却在听到她的设想后趸眉沉思了好一会儿,半晌告诉连玉:“我要是没记错,华联那栋楼正好位于准备兴建的二环路上,早晚得拆。”
“你怎么知道的?”问完不用回答连玉又突然自己想通了,这家伙除了是网管还是房地产公司老总的儿子,想必对这些消息早有耳闻。
“政府计划好几年了,今年才公开招标,我看过规划图,绝对没错。”唐衡从连玉抽屉里拿出一张青城市地图铺在办公桌上,在市区偏南的某个位置随手用食指一划,说道:“南二环快速通道从这里到这里,消息早就放出来了,前段时间还有住户私搭乱建上过青城新闻,你不知道?”
连玉是真不知道,她对时事要闻类信息一点都不感兴趣,连国家领导人是谁都得想一想才能回答上来。
不过唐衡这么一比划,连玉讶然发现未来的南二环快速通道刚好会通过贺锦林那个黑网吧所在的小区,也就是说那一片的小区楼栋将来都会拆迁,而广校恰好幸免于难。
这怎么搞的,连玉估计广校领导班子得知消息的时候极有可能欲哭无泪。从1999年扩招时的生源大爆发到2000年的人数锐减,再到2002年入学人数创广校历史新低的48个,每一年广校领导无不是在水深火热中度过。
眼瞅明年就要无生可招没办法跟教育局交代了,忽然传出来南二环即将动工的消息。这要是快速通道刚好经过广校,征地费和拆迁费不知道能有多少,到时候领导们顺理成章地摘牌子撂挑子,说出去也好听,不至于最后沦落成为一个因为没有生源而倒闭的学校,校领导堪堪能保住晚节。
可惜啊,就差那么一点。不知道校领导会怎样解决明年的招生困境,合并?还是干脆倒闭清算财产?连玉猜测应该是合并,因为市里还有一所广播电视大学,听说人家也有中专课程,两所学校同样隶属于电影电视局,一个系统里合并起来应该不是难事。
这样看来,搞不好他们2000届学生就是广校历史上最后一届在老校区拿到毕业证的学生了。
钟延辉担心毕业证能不能如期拿到手,连玉叫他放心,“只要你不拖欠学费,学校应该没有别的理由扣下你的毕业证不给。”
钟延辉皱着眉头,心想那可不一定。
上个月钟延辉的父母通过廖雪梅给他递了消息,让他抽空回家一趟,说是他爸要过48岁生日,有个说法是必须要儿子给他买一顶红帽子戴。
钟延辉闷声不响花八十多块给钟父买了一顶大红色棉帽,拿回家的时候已经做好了挨打挨骂的准备。没想到大半年没回家,父母对他不仅没有半点责难的意思,反倒满眼心疼地说他瘦了。
钟母更是满面羞愧地跟他道歉,自责夏天时不该拿他的钱还打了他,实在是家里困难,揭不开锅了才不得不那么干。
父母抱着他痛哭流涕的认错,两个弟弟一个比一个嘴甜,围着他不住说想他。很快钟延辉就将积攒在心中的那点怨愤抛诸脑后,一家人和和美美给钟父过了个整寿。
回来上班时还带了钟母特意为他准备的被褥和鞋袜。袜子略薄,不适合冬天穿;鞋子看起来似乎不错,没到一个月鞋垫就被踩得薄如蝉翼,露出一格一格的好像纸壳压制而成的鞋底,穿着仿佛受刑。
然而钟延辉总能找到理由给父母开脱。袜子是母亲早就准备好的,没注意过了季,鞋子是家里商店进的货,农村不像城里那样讲究款式和质量,这样的鞋子已经非常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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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玉趁他不注意把他拿回来的被褥拆开看了下。被子看起来很厚,里面的棉胎近乎板结的状态,不知道经历过多少年的风霜雨雪。褥子的表布下是一层军绿色的棉布,连玉对这个颜色再熟悉不过,广校历年来给新生配发的就是这个颜色和质量的被褥,里面全是黑心棉,一丝真棉花都没有。
这种人也配为人父母?他们不是别有用心的话连玉敢把脑袋摘下来给钟延辉当球踢。可是不论连玉怎么旁敲侧击地提醒,钟延辉始终就跟中邪了似的,一门心思认为父母对他好。
好吧,良言难劝该死的鬼,连玉决定静观其变,看看钟延辉的父母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如果钟延辉的执迷不悟有影响到网吧的可能,那么就算再舍不得连玉也不得不辞了他。
后来果然没多久钟延辉就开始情绪低落,倒是什么都没跟连玉说,还是廖雪梅打电话过来连玉才知道的内情。
原来钟父钟母盯上了廖雪梅的土豆粉生意,又听石一全的父母说是钟延辉帮忙搞定的汤底配方,理所当然就把主意打到了钟延辉身上。
钟父私下里埋怨钟母霸道不知变通,“当初你要是没把他逼走,他手里有赚钱的路子还会便宜别人?都是你的错。”
钟母恨不得立刻跑到钟延辉面前甩他两个大逼斗,打死那个吃里扒外的东西。钟父却说:“打他管用的话就不会跑了,你看看人家雪梅是怎么对他的,你再看看你,还不学着点!”
这才有了后来夫妻俩找借口叫钟延辉回家的事。四口人耐着性子陪钟延辉演了许久的其乐融融,在得知廖雪梅租下门脸房准备开店的消息时终于演不下去,露出了狐狸尾巴。两口子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白脸,逼着钟延辉把土豆粉底料的配方交出来。
钟母手持户口本和钟延辉的残疾证威风凛凛地说:“你不给配方信不信我去学校注销你的学籍?凭着残疾证说不定还能把这两年的学费要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