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商人,我在商言商。”池崇微微拧眉,哑声说:“我自问,没有违反任何一条法典,如何不是遵纪守法?为什么管过程,夫人只看看我这双手创造出来的奇迹,难道不行吗?”
“良心呢?别忘了,我是一国之母!你面前这些走过的百姓,他们是我的臣民。你以为我真不知道,松狮城上上下下,从城中到村里,有上千百姓被你夺去了产业,赶去外地风餐露宿。
不愿低头的,只能流离失所,乞讨度日。向你低头的,便成了你的奴隶,供你差遣。这些人,他们连城门都进不了,告状都没有门路。官吏不公,自有朝廷责罚。百姓受苦,我就要管,管到底。”
苏语直视着他略起波澜的黑瞳,语气渐渐严厉。
“你说你没有违反法典,你现在就违法了最严厉的一条,本宫是皇后,你是平头百姓,你得跪着与本宫说话!依你这几日出格的所做所为,杀你百次也不为多。但我就是想让你明白,你到底做了多少错事。巫岭发现新铁矿,你给印大人出谋划策,先是瞒报上峰,私自开采,制成兵器贩卖出去。”
池崇抿抿唇,没出声。
“你拿捏着印大人他们的短处,让他们被金钱所诱,胃口越来越大,贩卖私盐,侵占田地,有百姓到郡守那里告状,你又让印大人他们联合起来,以重金收买郡守。所有的一切,你都只是一个军师,你与官府的生意,也全都定下契约,合理合法,所以就算出事,也与你无关。
池崇,你太聪明了,聪明全用在歪路上,真令人失望,别说正眼看你,我真后悔当日与你在书市一遇。若不是那一天,也不会有松狮城百姓今日之苦。”
池崇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听她说完了,才哑声说:“夫人正在气头上,等夫人生完气了,我再去看夫人。”
他说完,转身就走,步子匆匆,拔挺的身形突然显得有些萧索落暮。
苏语看着他的背影大声说:“当你还是贫门学子时,受的也是那些人的苦,为何一旦你自己发达了,就把良心给丢了?池崇你问问你自己,到底是想证明给我看,还是发现了黄金白银里的魔鬼?
在你心里,所有人都是可以利用的,印大人,夺桑门,蓝罂……你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人,你可曾真心待过一个人?哪怕有一个!我也会再与你坐下来,再饮一碗茶。”
池崇身形一震,步子越发大了,心口如雪白衣上又泅开了大团的血渍。
他的随从们急急跟上,扶住了他。
“走开,不要管我。”他甩开了随从,摇晃了两下,一手摁着心口,往前疾奔而去。
苏语的手腕也开始痛,她太激动,挥动了伤手,那伤处也裂开了。
池崇的几名丫头从一边奔来,指着苏语骂:“夫人,为何要这样对待我们公子,我们公子日思夜想,无非是夫人罢了。他千错万错,不应该当年遇上夫人。我们都是公子救回来的,我们真心实意地伺候公子,爱着公子,夫人却如此轻贱他。夫人方才说了,只要他真心待过一人,便会与他再饮一碗茶,现在就请夫人兑现承诺。”
“退下。”侍卫们见丫头们大胆,拔出佩刀,挡开众丫头。
“夫人好狠的心,当众侮辱公子,公子只怕不得好了。”丫头们哭哭啼啼,转身就追池崇去了。
苏语轻叹,世间痴人太多,想不到池崇身边还有这么些痴丫头,这也是他的福气。或者,她那句话真的说错了吧。
过了好一会儿,又有一名丫头过来,拿着一方锦帕给苏语,哭着说:“公子说了,你们要找的是个女人,这是她的东西。”
苏语接过那帕子。水绿色薄锦,上绣着一簇兰花,绣工精美绝伦,宛若一朵正迎着暮色微颤洁白花瓣的真花。帕子上还隐隐有香气散发,几只蝶从远处飞来,绕着帕子飞舞,不肯离去。
……
淅淅沥沥的小雨,从林叶间透进来,在小溪上滴荡出一圈圈的涟漪,一尾青鱼从石头缝里挤过,往苏篓里钻去。
小猫咪咪叫了几声,从茅屋小门里钻出来,拖着细尾巴往溪边跑,伸出小舌头往溪水里飞快地勾水喝。
博奚果儿拉开门,站在屋檐长长地伸了个懒腰,四处张望了一会儿,大声叫:“师傅!”
声音被雨打叶片声淹没,没见到那道削瘦又憨实的身影。
“去哪儿了?”博奚果儿拧拧眉,从门边拿起一把油纸伞,往林子里寻去。
野兽夹子夹住了一只小野獾,她把小野獾取下来,麻利地用绳子捆住,拎着继续往前走。
“师傅?”她不停地叫。
小猫跟在她身后,跑几步,又去路边咬咬野花青草。
就这样一路走了好一段路,也没能找到哑男子的身影。
“奇怪,难道又下山去了吗?”
博奚果儿停下来,伸长脖子四下张望,雨越下越大了,从油纸伞破掉的地方漏下来,把她肩膀淋湿。
“回去等吧。”她叫了一声小猫,转身往回走。
才到小茅屋前,就见有两个男人站在门口,正在往小屋子里张望。
“你们找谁?”她警惕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