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大人,公忠体国。”
雍京官话,清,透,如同白琉璃。似乎,方才那个胡说八道的人,不是他赵毓一般。
柳密也是一乐,“赵先生,这是喝了多少酒?”
“不多,不多。”赵毓连忙摆手,一个没抓住黄枞菖的胳膊,险些直接摔地上,“就喝了三个烤兔子头。”
柳密,“赵先生说笑,这酒水的量,还能用烤兔头算呢?”
“能啊,怎么不能?”赵毓说着,伸出一只手指,“一个烤兔子头,配一壶酒。”
柳密,“兔头佐酒,不错。”
元笺看着他们两个说话,心中都开始忐忑了:
——柳总宪怎么改脾气了?今天这活阎王的脾气,好得有点吓人!
赵毓,“正经二百七十年的窖藏,不是甜酒酿!当年老祖宪宗皇帝埋在猎宫的私藏,这么多年一直没舍得挖出来,也就没舍得喝。这回,咱一口气挖了十坛子酒,估计老祖也不见怪,让子孙们解解馋。还有三坛没启封。柳大人,你有口福。这深更半夜的,孤寒啊,忒孤寒。你从雍京到猎场真是辛苦了。这猎场空,没个遮挡,小风一吹飕飕的,可凄冷了。走,咱喝酒暖暖去!”
说着,他就要先前走一步,一裂歪,黄枞菖连忙扯住他的胳膊,“祖宗,您悠着点。”
柳密则直接问黄枞菖,“怎么回事?”
黄枞菖苦着脸说,“今天兴致好,与琅琊郡王交接完防务,就多喝了几杯。本来睡了,谁想到徽郡王世子过来,说都察院押送重犯,已至南苑,需过来验明正身,这不就来了嘛?”
柳密,“这事并非临时起意,旻铉世子难道没有提前告知?”
赵毓拦截话题,“九爷?他来晚了,没吃上兔子肉。这兔子吧,都凉了,我让他们切了切,用辣椒孜然重新烤。西疆的做法,我们在拉莫孔雀河边就这么吃。那个地方好呀,香料多,枯树多,鱼也多,……”
黄枞菖扯了扯赵毓,让他别站着,重新坐回长条板凳上。赵毓不再说话,照旧靠着他,脸颊贴着他的蟒袍,闭了眼睛,不一会儿,迷糊起来。
黄枞菖,“柳大人,这事儿吧,……您也知道……”
支支吾吾的。
柳密,也不说知道,也不说不知道,就这么看着他。
黄枞菖,“我家王爷得避嫌。”
“他不是你家王爷。”柳密,“黄内相是司礼监秉笔,不是赵先生府上家臣。”
黄枞菖叹气,“我就知道自己张嘴就是错。”
柳密,“既知是错,就需改。”
“我改!”黄枞菖点头,似乎下定决心,“咱这么说,柳大人,您也知道,赵先生自敦煌裁撤西北军,已经卸甲了,如今他入猎场,不过是作为王族子弟随扈陛下,身上已无军职。您说,这为重犯验明正身的事,是不是,就不要为难他做了。”
柳密,“可此人,也只有赵先生能验。”
“不一定。”黄枞菖,“徐总督那大儿子,不是还在雍京吗?让他验。”
柳密看了看他,又看了看趴在黄枞菖身上已经睡着的赵毓,“这重犯,我还得再押回雍京?”
“别呀!”黄枞菖,“您走一趟也不容易,别再折腾了。您让徐将军来一趟呗。”
柳密微微抬眼,看了看黄枞菖,此人却无任何诡秘表情,一张脸特别真诚,真诚到都有些贤惠了。
“原来,黄秉笔挖了坑,在这里等我呢!”
黄枞菖,“柳大人这话说得,不合适,当真不合适。”
徐绍人在北境,兵符未缴,南苑已经开启一场围猎。虽然名目只是避暑,可真正目的却是在王族贵胄子弟中遴选一将帅之才,接管北境军机要务。
徐绍长子徐玚,已无法返回北境,只能耗尽心机留在雍京,得一安静之所。如今,王族贵胄尽在猎场之内,看来,徐玚也无法继续独善其身。
柳密点头,“好。”
黄枞菖,“诶,这就对了嘛。”
柳密,“只是赵先生……”
黄枞菖,“我搀回去,不用您挂心。”